“出差了,”厉扬缓了口气,像是痛得厉害,“先不说了,我得抻会儿,疼。”
许尧臣是服了他了,琢磨着等他从这偏远地区过去,狗皇帝怕是也晾成人干了。
可要不看一眼,一颗心又实实在在地悬着。
所幸网约车不难等,许尧臣走到小区门口等了五分钟,就约上了专车。他把脸包得像要去杀人越货一样,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上了机场高速之后把车开得飞快,碰上拥堵路段也能“见缝插针”,充分展示了一名老司机的职业技能。
奇迹般的,一个小时不到,许尧臣就到了澜庭大门外。
司机师傅来去匆匆,待他刚一合上车门,便绝尘而去,只留给他一线尾灯。
有阵子没见面,可事态紧急,容不得许尧臣去细盘内心那些琐碎的情绪。他上到十二层,开门进去,哪料刚一进门,就险些让地上的大小纸箱绊个狗吃屎。
等站稳了,他打眼一瞧,才发现厉扬摔的位置确实挺寸——他正摔在一堆快递盒中间,四下哪哪都不挨,想借个力站起来都借不着。
“来了?”厉扬仰面躺着,怪狼狈的,“来拉我一把。”
许尧臣上下打量他,看着还行,能喘气能说话,不算严重。他过去拽厉扬胳膊,“你可真能耐,这阵仗,转行发快递了?”
厉扬把着他手臂,借力坐起来,“有脸说,小混蛋,不是你寄的吗?”
许尧臣一愣,旋即想起来——确实是他干的,元旦时候发的疯。可也不应该这时候山一样堆在门口,于是问:“都半个多月了,你没回澜庭?”
厉扬眉一挑,“查岗吗?”
“查屁。”许尧臣弯腰要拉他,“你右腿别使劲,左腿用力。”
厉扬回头看他一眼,比划道:“你这么支棱着两条胳膊能把我拽起来么?拉不住你再把我尾巴骨摔折了。”
“你怎么那么事儿啊……”许尧臣没辙,只好从后搂住他腰,托着把他撑起来,等人站稳了,急忙要撒手,却没能撒开。
厉扬摁着他,“跑什么,扶我去沙发上坐着。”
不得已,总不能再把他摔一下,只好一脸苦相把他安置在沙发上。
“我没空去物业取,攒了几十个,物业烦了,今儿把这一堆送上来的。”厉扬搬着他的破腿搬到沙发上,问许尧臣,“都买的什么?”
“忘了,”他的小混蛋目光在快递堆上转了一大圈,“拆吗?”
于是,三十九个快递,两人一个残,一个饥肠辘辘,开始埋头拆。
拆了半个小时,左边一堆张嘴的纸盒,右边一堆莫名其妙的鸡零狗碎。
厉扬拿起一包裙带菜,正反看了看,纳罕道:“你是打算下厨?”
“裙带菜牛肉汤,没喝过吗?”亮堂堂的灯光下,许尧臣也觉得自己当时是犯了病,却嘴硬,“你不会做就让阿姨帮着煮。”
厉扬放过裙带菜,目光又往前扫,“我一个人,十大包卷纸,打算让我用到明年去?”他那条好腿一指前方的“山脉”,“四十八包洗脸巾。宝,哥哥活得挺糙的,不用那东西。”又看一眼旁边的沙发垫上,“三十来双袜子,让我炖着吃么?”
“爱要不要,”许尧臣突然就脸皮薄了,先把那一套彩虹洗菜盆抢过来,又把茶几上的游戏机往新买的脏衣筐里一塞,“不要我拿走。”
“要要要,”厉扬一看把人惹急了,忙探身过来,把他游戏机抢了,“都要,可稀罕了,行不行?”
许尧臣不跟他掰扯,把洗菜盆往茶几上一放,就要走人,“看你也没大事了,早点休息吧。诶,别送,垃圾我带走,你静养,别再摔着你金贵的腿。”
“等等,”厉扬却横出一条胳膊,拦住他去路,“我得洗个澡,自己洗弄不好要摔。你送佛送到西,帮我洗完再走。”
许尧臣不答应,“我凭什……”
“凭你个小没良心的拿我当了两年挡箭牌,如今收你点利息,没占你便宜。”厉扬扯着他站起来,“我单纯就洗个澡,别想歪了。”
他都这么说了,许尧臣要再嘀咕便显得很不坦荡,于是像比着谁更纯一点,许尧臣愣是没眨眼地帮着他扒光了。
浴缸里蓄着热水,水汽氤氲,镜子上浮了层雾,将贴近的两人模糊了。
许尧臣裹得严实,生怕露出多余的一寸皮肉就不纯了似的,将毛衫领子拢得高高的。
热气熏得人脸上躁得慌。
许尧臣支棱着一双爪子,说你转过来,我给你洗头。
厉扬不错眼地端详他,看他是瘦了是胖了,末了,湿漉漉的手指往他领子上一勾,“不认识的人跟前倒放得开,在我这儿却抠搜得很。”
细绒的领子上沾了水珠,脖颈温热的皮肤也湿了。
讨嫌的手又带起一泼水,将前襟弄得乱做一团。许尧臣垂着眼看始作俑者,对方却坦然道:“捂了一层又一层,也不嫌热。”
“也不是不能脱,”许尧臣那只带着伤疤却仍旧好看的手在厉扬下颌蹭了蹭,“可我要脱了,你这柳下惠还装得下去吗?”
厉扬攥住他手,往下带了带,“自然是装不过你,这不就露馅了么。”
水珠溅起来,一个想逃,一个要追,搅皱了无波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