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艾的名字,终究是有点分量的。
许尧臣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眼时候一条腿横在厉扬肚子上,脑袋支棱在另一头,睡相奇差。
枕头上不幸被口水洇湿一片,现在成了一朵拥有轮廓的云。
他一动,厉扬也醒了,垂眼瞥见他一条腿,抬手抽了巴掌,“我说呢,压得我喘不上气,起开。”
许尧臣往下蹭,脚掌心贴着他,被挠了挠,问:“睡好了么?”
“还行。”厉扬手兜着他小腿,手指从下捋上去,“把火点着了,管灭吗?”
“管啊。”他顺时针转了半圈,头枕在厉扬小肚子上,欠嗖嗖把自己的视线往前钻,“早,小哥哥,精神头不错嘛。”
会磨人的妖精总能要人命。
许尧臣非不让他碰,要自己掌控全局,不许他插手,却哼哼唧唧得很不像话。末了,明明是他不肯提前挪地方,偏皱着眉说,呛着我了,烦人。
厉扬手托着他下巴,蹭着他红得像被凌虐过的嘴唇,凑上去亲亲,说下不为例。
凌晨的微博发就发了,他们谁都不想一个劲儿盯着网络,徒增焦虑。
励诚的公关和陈妙妙雇来的水军、营销号,都在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洗漱完,许尧臣去拆快递。
他这阵子在外面跑宣传,可能是给憋的,又开始乱买东西,一天能下个十几单。他在外地飘,厉扬在家收,一天一筐车,别的不提,跟物业是真混了个脸熟。
许尧臣从杂物间往外挪纸盒,大大小小,堆得山一样。
厉扬啃着苹果路过他,往杂物间瞄了一眼,“画不拆?”
“什么画?”
蹲地上刷刷开箱的人一转脸,看见季莎送他那幅画正妥妥地挨着墙根罚站。
——他还真是给忘了。
“想着等你回来拆,结果一忙,忙忘了。”蹲的腿麻,许尧臣就地坐下了,“劳你大驾,搬出来吧。”
厉扬把剩下半个苹果递给他,进去拿画,许尧臣也没嫌弃,张嘴把另一半啃了。
季莎包得仔细,牛皮纸不松不紧,外面一层美纹胶带骑缝粘着,笔直笔直,没十年强迫症都粘不出来的水平。
许尧臣和厉扬一人拆一面,撕拉撕拉几下,把牛皮纸五马分尸了。
这幅画……许尧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后退五步,能看出来是一支略抽象的玫瑰,左侧是腾起的火焰,玫瑰的左一半已经被大火炙烤得蜷曲,但右侧却延伸出一枝新藤,像着破云而出的光的方向。
季莎对画面的处理是用色块堆叠,站近了看就是一坨无意义的强对比色,一层一层抹上去。譬如那看似难解难分的红,细瞧之下却是深浅不同的十几种红叠出来的。
右下落款是07年。
季莎当时正读高中,也恰逢她父母离婚,闹得鸡飞狗跳。
“笑什么?”
厉扬在艺术上的造诣堪比许尧臣的厨艺,能看明白是什么东西,却领悟不了精神。
“怪不得还能看出点具象的东西来。她现在的画,啧,属于那种你也不好意思说你看不懂,但确实看不懂的玩意儿。”许尧臣很轻地碰了下早已干涸的油彩,“她想跟我说,浴火重生。看见没,那束非常圣洁的光,嘿,是你啊。”
他尾音咬着点顽皮,厉扬却不想跟他逗了。捋捋他的短毛,说:“想挂起来吗?”
许尧臣歪着头问:“挂哪?”
“挂咱客厅里?”厉扬扭头看一眼,挑拣了下,“走,把白春楼那个取下来。”
许尧臣撇嘴,有些不舍得,“听说那位画家现在动笔就是上百万了。”
“他这可不贵。”厉扬说行动就行动,魔爪已经向老友的爱心伸过去,“动笔上百万那位,是他夫人。这一幅,是他追求夫人时,疯狂临摹的其中一张。”
许尧臣十分震惊,“白总可真是深藏不露。”
“男人么,追求爱人时,总要干几件失去理智的事。”厉扬站上高背椅,取下画,将季莎的挂上去,问,“正吗?”
许尧臣端详一下,道:“正。”他退后几步,手垂着,看那画及画一侧的人,“哥哥,你信玄学吗?”
“偶尔。”
“我今儿有点信,”他指那画,笑起来,“兴许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