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可能是年纪有点小,显得比元峥要稍木讷一点,当然也可以说是板正,比起余盛的不知所谓可强多了。公孙佳心道:谁说守文持正就不是优点呢?外公家要延续下去,还是这样的当家人更合适些。
就像钟源,现在大家都着急他不是像公孙昂那样的突出,但是,他出身高、来历清白,只要能绷住钟家就坏不了事。余盛倒是思维活跃了,公孙佳就担心余家落到他手里得全家上吊,哪怕他不是有那么个奇特的来历,公孙佳也要催着姐姐再生一个的。
公孙佳很开心地揽着钟黎说:“走,咱们玩儿去。阿静啊,跟上。”
他娘的!不给我当儿子也行,我把你当闺女养,你不接受也得受了!元峥这货,虽然有些奇怪的坚持,却不是养不熟。管他口上答应不答应,只要不是个白眼狼,他受了这些教导,就得服服帖帖的孝顺。
元峥想的却是:等到余家小郎君来了,您要怎么安排他呢?
~~~~~~~~~~~~
问题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没出正月,余盛也被送了过来。
乔灵蕙在公孙府见到钟黎时吃了一惊:“阿黎?”钟黎抱着嫩拳头给她作揖,乔灵蕙推着余盛跟钟黎去行个礼。
公孙佳道:“就是他了,以后他们哥儿俩一处读书,好不好?”
乔灵蕙喜道:“那敢情好!”可太好了,就知道妹妹不会亏待她的,未来郡王府的主人、未来公主之子,有什么不好的?
余盛的心里又翻腾开了,他是不敢在金大腿面前张狂了,可是架不住金大腿这挂开得太厉害了。他本来想,太公中风了,整个局势就不对,那些破烂电视剧的情节显然是不能当作参考的,也不知道小姨妈要怎么破局。
他这会儿是不再想什么“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小姨父或者男二、男三出手相助玛丽苏”的情节了,但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直到看到钟黎。
多么简单呀,合公孙家、钟家两家之力,这破局就很容易了嘛!
余盛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岂料公孙佳压根没有动静了!从他到了公孙府,公孙佳让虞清提前结束了假期回来上课。公孙佳自己也还是把“书库”老师给请了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上课,几乎不出府门。偶尔还真的病一病,有御医盯着,灌几天药也就好了。天天看着她要死,每次又都活过来了。阎王要是等着跟她喝茶,得被她这来来回回的爽约给整疯了。
从正月末直到四月末,整整三个月,期间公孙佳带他们出过一次府到庄田上去看春耕农忙。余盛的理解,农业社会需要关注种田,小姨妈既不是个傻白甜,她亲自组织春耕生产就很顺理成章。他自己也借着这个机会在田间地头疯跑了一阵儿,看得元峥在后面直摇头。
公孙佳对余盛已是半放弃的状态了,乔灵蕙又有了身孕,过了三个月才告诉娘家,公孙佳就安心等着姐姐生产,不是儿子是个女儿也行,她也照样养着,她的外甥女,能差了么?只要乔灵蕙愿意,就再接着生,直到生出来满意的孩子为止,反正,养得起!不能把希望放余盛身上,这货过于天真,不靠谱。
她也就把余盛普通地养着,不会再花太多的精力,重点放到钟黎身上。身边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余盛觉得一切正常:多一个学生,在余盛那个时代有个术语叫做“分担火力”,他是求之不得的。
在表面平静之下,暗地里公孙佳的心情其实并不好,她窝在府里消息还没断。钟源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就不大对劲,过年也没能回来、亲祖父中风也没能回来,钟保国也是一样。以他们家和皇家的关系,这是不正常的!
究其原因,还是整个策略有了些问题。皇帝把边境拆成了几个区,各自为营这个思路不能说错。对方也不是傻子,就算想不到也试探到了。各自为战的几个区,应对大规模的入侵,对协同作战的要求就变得很高。别的不说,就钟源、钟保国叔侄俩都做不到“如一人”,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叔侄俩没翻脸,就是两个人合不上!他们各有各有想法,事先说好了,遇到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钟保国是长辈,不自觉就有做主的想法,钟源是比较一下叔父和姑父,也是不由自主就认为自己学自姑父的应对方式更好。
亏得两人基本功都扎实,也还算互相体谅,才没有如别人一般闹出点“各上一本、互相攻讦”的丑闻来。
近来又有情报,道是北边胡人经过试探,今年会大举进犯。
皇帝逼不得已,已有启用纪宸之意。从延福郡主那里听来的消息是:皇帝命太子、朱勋率百官出城相送,给足了纪宸的面子。
“大气啊,”公孙佳对单良说,“到底是陛下!”
单良道:“反正不用您去送。”
公孙佳道:“只要陛下要我去,我也去,还恭恭敬敬的敬他三杯酒!对了,我得去看看外公。”
单良道:“陛下下旨前必问过郡王的。”
公孙佳道:“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看看外公的身体如何。”
“气不到他的,郡王也是个大气的人。”
“既然大气,我就劝外公如果能挪动,也到郊外送一送纪宸。”
单良扶了扶下巴,一挑拇指。
~~~~~~~~~~
公孙佳当天就去了钟府,钟祥病了,儿孙们轮流在他面前“侍疾”。纪宸出征的消息他们也多少有所耳闻,这消息对纪家有多么的开心,对钟家就有多么的闹心,他们索性眼不见为干净,不提、不谈。
公孙佳到了钟府,先见靖安长公主说明了来意。靖安长公主一张老脸都气红了,还是忍下了:“我跟你外公讲讲,倒不是不行。”
公孙佳道:“太子都去了,舅舅们何妨也去?”
靖安长公主磨了磨牙:“你怎么想的?”
“让他嚣张,外公已经病了,那朝上还有没病的人呢!”
靖安长公主命人去召集在京的儿子、儿媳,自己拉着公孙佳先去见钟祥。钟祥虽中风,靖安长公主将他照得不错,因为不大见阳光的关系,还显得白胖了一点。勉强听完公孙佳的说法,钟祥转转浑浊的眼珠,吃力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还不糊涂,点完头又含混地说了一句:“大郎。”
公孙佳道:“大哥和舅舅恐怕会被针对?您看,调他们回来如何?大哥即使要历练,也不好在纪宸的手上,这个我也想到了。我虽不会打仗,算计人心这些事儿还是能看明白几分的。”
靖安长公主看钟祥点头了,说:“这个好办,我去见大哥。”
钟祥放心了。
公孙佳的舅舅们却闹了起来!他们被亲娘一道命令召了回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生怕是亲爹被气死了,回来一看,外甥女儿来了,没哭。大家都放下心来。
六舅钟泰听完公孙佳说请他们也去出城送纪宸,老大的不乐意:“我才请了病假,哪儿都不去!”
称病是做官的基本功,钟泰别的没学会,这个学得特别快:“想都别想!药王啊,你怎么搞的?安安稳稳呆在家里不好么?自己是什么好身子吗?你这么跑来跑去的,还让舅舅们对那个王八蛋低头,为的什么呀?”他不算特别机敏,也看出来亲娘对外甥女好像越来越倚重了,觉得不对味儿。
公孙佳道:“我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
常安公主叫了一声:“六郎!”
钟泰很不开心,对长嫂还是要尊敬的,往后退了一步说:“大嫂,我不听扯这些大道理。这事儿,不行!就算阿爹病了,我还是长公主的儿子,让我低头,没门儿!手伸到咱们家来了!连咱家的奴才都要策反,再加把劲儿,是不是要趁我睡觉的时候割了我的头去?!对这样的人,我是绝不会服软的!还有你,药王,舅舅们平日里待你如何?你怎么让舅舅们低头受委屈呢?”
公孙佳慢慢走到钟泰的面前,当地一跪:“舅舅,您这才到哪儿?我已委屈了一年半了,您这几个月就受不了了吗?”
钟泰一噎,又想起来了:“谁欺负你啦?说,我给你出气去!跟你说,受了委屈别忍着,当面给他打回去!你整治纪四的时候不是干得挺好的吗?就照那个干!”
公孙佳的眼泪掉下来了:“纪四是个废物,纪宸不是!我哪里是干得挺好?我要是真的好,我娘就不会受那个废物的气了。这事儿它本来就不该发生的。舅舅还不明白吗?”
本来也生气的湖阳公主等人也开始思索,钟泰一看外甥女哭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你你你别哭啊,来来来,快起来,我……舅舅我是气不过嘛,不是生你的气。”
六舅母平嘉公主将公孙佳扶到椅子上坐着,边给公孙佳擦眼泪边说:“他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你是好孩子别跟他生气。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我们也不过是,虎落平阳太难过了。”说到最后也咬牙切齿起来。
公孙佳吸吸鼻子,说:“舅母,我知道这有多难熬,我正在熬着,可是二舅、大哥都还在外面呢,外面的事不平,陛下也是无心处置旁的事情的。”
靖安长公主终于发话了:“六郎,你听明白了吗?你要是实在忍不住,送完了纪宸就告病假,歇到什么时候都随你!”
钟泰讪讪地:“是。”
公孙佳又小声解释:“这个时候,咱们不能拆台,难道要让太子殿下自己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个时候怎么能不帮衬呢?”这个话说出来就没人反对了。
湖阳公主道:“你早说这个话不就得了?”
公孙佳委委屈屈的样子:“可咱们也确实要学会受委屈呀。”一句话说得,人人都难过起来。
钟泰咬牙道:“行,我忍了!可这笔账,我是要记住的!”
靖安长公主道:“没让你忘,脸上不许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