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姑姪一同杀到皇宫,靖安长公主找皇帝、常安公主找太子,两个女人哭到面前,至尊父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待听了她们的详说,皇帝与太子几乎是同时想到了燕王的心态——先把错事按下,等立了功,你就不好罚我了,我的功业也建下了。
皇帝生气之余骂了一句:“小畜牲!”
太子那里就激动得多了,咒骂之声能传半个东宫,将太子妃、章昺都给招了来。这母子二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常安公主哭、太子骂,太子妃先把常安公主扶到一边坐下,才细细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待知道端地之后,太子妃先问:“消息确切么?”怎么纪宸没对她说过呢?
常安公主道:“真的不能再真了,阿奴,你说,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太子道:“当然!我是信阿姐的。”
常安公主就立逼着要将钟源早些调回来养伤,太子一口答应:“好!”跳起来就往皇帝那里跑,远远地给太子妃抛下一句自话:“照顾好阿姐!”太子妃目瞪口呆,看着太子竟然边跑边把下摆提起来塞进腰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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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源被两位公主立逼着派了使者以最快的速度接了回来,公孙佳得到的消息并不比她们慢——护送钟源的精锐里还有她的人。
公孙佳也没有闲着,也派了一队人出动,打头的是方保。用方保这个捞钱的高手并不是去搂钱,而是方保经营过大型的项目,让他带人去把自家折在战场的人收敛了带回来安葬。一应的棺椁、运输所需的车辆等等,还是方保这样的人做起来更周到。
此外,公孙佳还需要拟定一个抚恤的章程,安顿战死者的家人,再奖励立功者,尤其是护住了钟源活着回来的人。再有,还得再挑壮丁,将减员的名额补满。公孙佳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扩充一下部曲的数目。
以前觉得够用了,是因为不打仗了。现在又打起来,就显得人数太少了!她甚至觉得三千都不够使,要不是养兵的成本太高,她真想养足五千。
到钟源抵京的时候,公孙佳已将上述的事件安排好,一件一件派人去执行,她自己带着钟黎去了钟家,与常安公主会合,然后一同出城迎接钟源。
钟源走的时候是骑马驰骋,意气风发,归来时却是卧在车中,脸色腊黄。一见到钟源,公孙佳与常安公主同时哭出了声,带得钟黎也掉了金豆豆。常安公主年纪最大,行动却是三人里最快的,扑上来死死攥住钟源空荡荡的衣袖,将牙咬得咯咯作响。
钟源勉强笑笑:“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常安公主哭着说:“走,回家去!”
钟源无奈地道:“我总要先面圣的。”
常安公主道:“我已请旨了,你先回家休养,明天再进宫。”
“哎~”钟源没有反对,“就当我现在是昏迷着回来的吧。”
“别说晦气话!”
“好,”钟源说,“药王?你怎么也哭了?还要谢谢你给我的人,没有他们,我兴许就死了。只是……”他的情绪低落了下去,他为救燕王而断后受伤,公孙佳的家将又为了救他而舍命。燕王待他情缘浅淡,他与这些家将却是很有同袍之义的。
公孙佳道:“你先别想这些,他们的后事我都有安排,咱们先回家。”
回到家中又是一番忙乱,这一回,几座公主府也跟着一起哭声震天。哭得钟保国焦躁起来,大呵一声:“你们哭什么哭?还要大郎来安慰你们吗?都收了声!”
他声音炸雷一样,女人们果然都不哭了。钟保国道:“阿爹、阿娘,这事儿得合计合计。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劲呢?都说咱们家横,可我看咱们家怎么老是吃亏呢?”
公孙佳道:“舅舅,您要打燕王吗?”
“……”钟保国居然在认真思考,然后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他是燕王亲表哥,打表弟一顿又怎么了?
公孙佳道:“下回就是您跟他一块儿出去,也只能做跟表哥一样的事,你也得舍命救他。那打不打他,又有什么分别?”
湖阳公主道:“那也不能做舅舅的跑了,把外甥留下来殿后!他是这么当人舅舅的吗?!咱们家可干不出这个事儿来,你说,舅舅舅母们对你们,有一点外味儿吗?”
公孙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该先想想,表哥接下来要怎么办?走什么路。趁着现在,物议都向着咱们,有什么请求都容易被答应。过一阵子,这股子劲过去了,想要什么就费劲了。一句‘不方便,不如荣养’就能把表哥推一个跟头。”
这教训真是太血淋淋,早知今日,当时公孙佳就拼着不要脸皮,也要求老太妃帮忙一块儿闹皇帝让她袭爵。怎么也比现在这个熊样强!
靖安长公主一抹眼泪:“好孩子,你说的对!你说说看,要什么?”
公孙佳道:“兵权第一。”她的主意,钟保国得领兵,以后不能受比如燕王这样的人的辖制,钟保国统御全局差一些,独领一路还是能保证不败的。当然,这个可以当成幕后的交易,由靖安长公主私下与皇帝交涉。然后是钟源,公孙佳就一句话:“伤的是手脚又不是脑子!”
钟保国如果离开了,那禁卫就交给钟源。这是一支比余泽手上的京城卫队还要精锐的力量。公孙佳已算好了,她在皇帝身边放了黄喜、张禾,表哥掌禁卫,姻亲掌京师。她布了这么一局,到时候一旦有变,甭管什么人想谋大位,都得问她答不答应。
至于钟家其他的事情,公孙佳就不再参与了。她一直知道,钟祥也有自己的一班幕僚,但那是以后要交给钟源的,公孙佳就不多打听。还有钟家的家将,她也不去染指,只在一边看着,她自己先把界线给画了出来,免得以后发生什么纠葛。
主意出完了,靖安长公主认为这样很好!外孙女当然比幕僚要亲近,就这样了!
钟源忽然问道:“那你呢?或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
公孙佳道:“千万不要!那样要求就太多了!先一件一件的办,你稳住了,才有咱们的将来。”钟源道:“我知道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公孙佳笑笑:“我?守好家就好啦,就等着看纪炳辉怎么飘吧。”
钟源也笑了:“不错。坐山观虎斗。”
纪炳辉一飘,势必人起争执,看着他们互相攻讦,不好么?以往都是别人看着钟祥与纪炳辉掐来掐去,无数池鱼遭殃。现在轮到他们轻松,看别人与纪炳辉争斗了,挺好。
此后,事情果如所料,靖安长公主与皇帝一番恳谈,皇帝没有犹豫就同意了靖安长公主的请求——以钟源替换钟保国。但是皇帝没有答应将钟保国再派上战场,而是将钟保国扔到了兵部。
钟家安抚了下来,皇帝欣慰于靖安长公主没有继续哭闹,也觉得不大对得起妹妹、妹夫。对着烛火枯坐了半天,终于写了张条子记下第二天要做的一件事——召陆行入府,询问一下封侯的礼仪。
第二天散了朝,看到桌子上的纸条就将陆行又召入了宫中。
这消息并不算很隐秘,宫中内外颇有耳闻。消息入了不同人的耳朵自有不同的解读。公孙佳没有问陆行皇帝说了什么,打探消息并不用这么明显,她得显得自己光明正大,不跟人瞎打听皇帝的事儿。其实,她在宫里的种种人情早就做到,已然知晓皇帝问的是什么了。她心中一阵欢喜,又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时候,越是好事儿越不能张扬,免得有人看不过眼给她打乱了。
而别人是想不到皇帝还有公孙佳这一个选择,朝中都以为是要封有军功之臣。燕王、钟源的爵位本高于侯,那就是朱罴或是纪宸了?
赵司徒等人觉得现在封侯未免太早,纪宸前有纵敌之嫌,后……也有纵敌伤害自己人的嫌疑,且功劳也不算特别大,不值。然而皇帝没有提起来,赵司徒、李侍中等人也不好挑明,便暗中教唆人发言。纪炳辉的门生故吏也不少,就支使这些人暗讽应该封纪宸。
两下打得不可开交,皇帝还在研究封侯。这礼仪也不能马虎的,太草率有纰漏,就是天下的笑话,被史书记上一笔,皇帝还不想死了之后还要被拎出来嘲讽。
钟氏、公孙氏当真按兵不动,只看别人笑话。岂知凡事不能想得太美,冬至祭天之后,公孙府突然来了一位客人——李侍中。
李侍中这样的人物,以前到过公孙府,那是见公孙昂且次数也不多。公孙佳与他还真没有这般交情,虽然之前公孙佳与几位老前辈在乐游园里见过面,彼此有了一些共识,但还没有深交到这个程度吧?
“怕不是想我们也一同对付纪氏?”公孙佳这样猜测。
单良笑道:“那他们得拿出点真格的来,您不妨吊一吊他们,等他们急了,再说您要的。纪氏逼迫之下,他们或许会对您袭爵的事装聋作哑。只要不跳出来明说反对,那就好。”
两个缺德鬼一起齐了。
公孙佳郑重地接待了李侍中,却又不自己先说话头,等着李侍中说话。她想:你说什么,我总是不接实了。
然而李侍中一开口就是:“老夫是为赵家前来问县主一事。”
公孙佳只好说:“不知何事?”
“若是赵司徒之子求娶令堂,县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