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鸦雀无声。
薛珍惊异于他敢思慕,单宇惊异于他敢说,阿姜惊异于他居然敢又脱了?!
公孙佳也想惊异了一下,已然向前探了半个身子,发现薛、单、姜三人懵了之后,她条件反射地恢复了冷静。无论何时,她都是所有人的依靠,别人慌了,她就绝不能慌。
公孙佳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哦。”她说。她也没想到元铮居然就脱了!又看了一眼,呃,还挺好看的。
她这一声仿佛是一道命令,单宇飞快闪进了卧房里将门给掩了。单良有意让她接自己的班,快过年了,她得帮着单良处理些事务。但是单宇是一个一刻见不到公孙佳心里就挂念的人,匆匆应完了单良那里的差使,说:“君侯这会儿该起了,我拿这单子请她过目。阿爹您就别跑这一趟了,大冷的天儿。在屋里烤烤火吧,万一再有个什么客,您也好先支应着。我再打听打听燕王世子都说了什么,回来禀告您老人家。”
单良没戳破她的小心思,单宇欢快地跑到了上房,才进门就遇到这个事!
她将门掩了,阿姜也恢复了,想了一下,拍拍单宇又拍拍薛珍的肩,说:“咱们去收拾屋子。”
单宇恨不能尖叫着把手里的单子摔元铮脸上去,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地:“他疯了?他怎么敢?”薛珍也开始能结巴着说:“这这这……”阿姜拽着她俩往外间走:“你们想留下来看是怎的?”
三人的对话落入了公孙佳的耳朵里,她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元铮,元铮的手慢慢地从喉头滑下,划过胸膛,垂到身侧。公孙佳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慢慢移动,她有点好奇,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一个异性光裸的上身。
少年的身形修长,由于他的腿也长,上半身的占比就更小一旦跪下并不显得体积庞大笨重,却是劲瘦结实,她甚至想伸出手指去戳一戳。
目光在元铮的指尖停留了一阵,目光又从下往上划回了元铮的脸上,这真是一张好看的脸!惊艳,清澈,百看不厌。
“衣裳穿好了,我看着冷。”公孙佳说。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元铮似乎是腰腿发力,不知怎么的就弹得站了起来,立得很正、很直。元铮穿衣服与他脱衣服一样快,利落地掩襟、束带,一层层将衣服迅速地穿好。穿好衣服,他又是那个从荣校尉手里活蹦跳出来一路高升的少年英材了。
睡是睡不着了,心大也要有个限度,对无关紧要的人,公孙佳可以淡然处之,元铮打从入京开始就养在她这里,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教养长大的,还寄予厚望。公孙佳觉得头更疼了,她敢打赌,阿姜几个一定正趴门上呢!
“我的书呢?!”她扬声说。
几声奇怪的闷响之后,是阿姜的声音:“来、来了!要、要什么书?哦!哦!来了!”听得出来紧张得要命!推开门进卧房的时候,还差点在门槛上绊倒了。扶着门扇站好了,阿姜才缓过来一点:“要杂记、游记,还是八郎写的趣闻?”
“随便。”公孙佳闷闷地说,拧身侧卧进了被子里。
元铮慢吞吞地对阿姜说:“我去拿,你,被子。”
一提到干活阿姜就冷静了,点点头:“去吧!”书就在卧房的书架上,元铮熟悉地抽出一回读了一半的那一本,站在书架前不动了。阿姜俯下身低声问公孙佳:“那……”
公孙佳转过身来,被子也乱了、头发也散了,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指帐子。阿姜把帐子放了下来,床里的光线顿时变得暧昧了。阿姜坐在床沿上,低下头:“他?”
公孙佳食指微弯,虚点了一下枕头边的位。
阿姜悄悄退了出去,对元铮指了指床头:“去呀。老实读书,不许干别的!”出去时顺手掩上了门,才扣好门就被单宇拖到了厢房里。阿姜就住在厢房,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底气也有了,说:“你发什么疯?君侯的事,轮得到你来做主?”
单宇道:“小元日常盯着君侯,我只道他是想……谁知道……他!你怎么不惊讶呀?”薛珍一边疯狂点头,将一根金簪子晃了下来。单宇一巴掌扶住她的脑袋,接着问阿姜:“这要怎么说呀?”
阿姜道:“燕王世子过来了,知道了么?”
“干他什么事?咱们说君侯和小元,他也配掺和进来?”单宇看章晃也是极不顺眼的。
阿姜道:“嗯,贼心不死嘛。就刚才。”
单宇眨眨眼:“啥?”
阿姜道:“这座府邸,总要有少主人,君侯的家业需要有人继承,这事儿单凭君侯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单宇果断地说:“那也不能是章晃那样的!阿姜姐姐,咱们合计合计吧!咱们是不能替君侯做主的,可总得为君侯挡一挡这些歪瓜劣枣!不能嫁进来相夫教子,要他们何用?吃绝户吗?!”
阿姜道:“等一下。”安排了阿练、阿青几个在正房外面守着,才对单宇说:“走,与单先生、阿荣他们商议一下。世子又来催促了,虽然君侯说不必在意,还是要有个防备的。”
几人匆匆碰了个头,很快,荣校尉就跳了起来,然后被单良拿手杖敲了两下小腿:“你找个更好的来。”
“他本来是养来做……”
单良道:“君侯还想保全他,才叫他在里面念书呢。君侯待自己人总是温情的,无论他的心思成不成,君侯都还没有要放弃他的意思。你急什么?以后君侯再看上更好的再换呗,瞧把你急的。”
荣校尉反问道:“哪儿来更好的?”
单良一摊手:“还是!哪儿来更合适的?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明白的么?君侯心里明镜似的。阿宇,还有你,别总找小元的麻烦!你倒寻个更合适的来?”
单宇哀鸣:“他是君侯养大的,能比不过别人么?”
荣校尉可不惯着她,说:“够了。这事先放在一边,君侯周围还是要肃清的!像燕世子这样的人……哼!”
单良慢条厮理地说:“君侯已有了决断,是断不会理会燕王的,咱们不会有人与君侯唱反调吧?”
荣校尉为人最是古板循礼,飞快地答道:“东宫是国本!”
单良道:“那好,咱们就一力辅佐君侯,助她完成此事!谁也不许中途背叛,乱认什么新主子,两头下注!”他的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狰狞。
单宇自然是顺从着父亲的,跟着说:“等下叫上小元,还有薛叔,黄伯伯、张伯伯他们,个个都得立誓。大家伙儿都是吃着君侯的饭,靠君侯养活的,可不能吃饭砸锅!”
“说得好!”荣校尉说,“我这便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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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宇的话还是说得太绝对了,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公孙佳养过的人,至今没显出什么过人之处来——余盛。
余盛在下午被亲娘揪过来拜见姨妈,公孙佳给他安排了一个上县的主簿。这是许多穷书生熬到三、四十才有可能熬到的位子,有些人熬到头发白了也做不得官。但是在权贵们的眼里,这不是一个什么好起点。文官讲究个清贵,要清流官才好,主簿显然不是。武将们就更跟主簿不搭边儿了。
但是乔灵蕙认定妹妹给儿子的安排一定是好的,拖着儿子就来了,打定主意要让儿子跟在妹妹面前再熏陶熏陶。余盛却是心里没有一丁点防备的,他才中学的年纪哎!虽然同龄人都有做龙傲天的中二魂,但是他被现实毒打之后发现,让他现在去当个县级干部,他怕的!
“阿娘,我、我干不好的!”他都要哭了。混日子的纨绔他可做的,成年之后给姨妈姨父当个听话的跑腿跟班他自认也能胜任,现在就扔出去?干不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