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同这平康坊突然出事岂不正巧对得上?”
“不会的,”江雪砚道,“他确实是个混账,但以他的胆量绝不敢害人性命,况且他刚调来长安,做这种事岂不是自毁前途?”
话虽如此,可褚沅瑾还是觉着这事儿同那个男人脱不得干系。
哪里便有这般巧的事,一个极偏爱玉足蔻丹的人刚来了长安,同时具备这些特征的女子便出了事。
怕不是那人是个恋足癖,要将人的脚割回去收藏观赏……
这般想着,褚沅瑾不禁打了个寒颤。
后头打扇的秋书怔了怔,放缓了动作道:“可是婢子扇得太过了?”
褚沅瑾摆了摆手,示意她无事。
她明日非得去一趟怀安王府,去告诉沈长空这消息。
到了晚上,褚沅瑾躺在床上,睡得算是早的。
可夜里却做了梦……
梦中那几日都在下雨,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怀安王府扯着白绸,正厅正中摆了一具乌金棺木,棺木旁跪坐着披麻戴孝的沈长空。
那时他才没有多大,神色算不上哀戚,眼中甚至无泪,只是一片空洞,仿佛没有灵魂。
他母亲去世,父亲远在辽东,并未回来,故而发丧之后被圣人亲自接到宫里。
那日依旧在下雨,他一个人坐在高大巍峨的宫殿门口,雨水斜斜刮过,砸在他脸上,湿了他的衣袍。
可他浑不在意,只是捂着头,蹲在那里。
这时候小小的褚沅瑾撑伞而来,为他遮去了冰冷的雨滴,她说:“你别怕,你阿娘是去天上了,她会保护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爱你。”
坐在白玉阶上的少年却更为痛苦,甚至开始敲打自己的脑袋,直到额角都泛了红也不停下。
小公主被他吓到,忽略了他手腕处露出的青紫鞭痕。
她上去拽住少年的手,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却被他激烈的动作带得差点跌倒。
“你别这样,”她声音里也带了哭腔,颤抖着道,“本公主会对你好,比你阿娘还要好,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少年终于怔了怔,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她。
那一瞬间,她对上了一双血丝遍布却无泪的,极好看极好看的凤眸。
褚沅瑾陡然惊醒。
外头的雨声透过紧闭的支摘窗传了进来,雷声轰鸣,颇有些骇人。
要搁在寻常女子那里,许是会怕得钻进被窝要人哄了。
可褚沅瑾向来不怕这个,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那梦。她竟是梦到了同沈长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分毫不差。
那时的他便是那副样子,当时的褚沅瑾对丧母之痛不能感同身受,可后来她也没了母亲,便能想象当时沈长空的心情了。
况且他比自己惨多了,自己有无数人在身边围着哄,可沈长空什么都没有。
他孤身一人,被带到冷冰冰的皇宫来,又身体不好时常被人捉弄。
即便后来强大起来,身边除了她,亦是没有别的知心人。
况且,褚沅瑾算不得什么会照顾人的,她也便只有一张嘴会哄人。
他阿娘死时,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雨,想必便是那时留下了雨天必发头疾的毛病。
褚沅瑾再睡不下了,她起身行至窗边,打开了紧合的支摘窗。
雨水瞬间越过窗棂扫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同白日里的闷热截然相反。
她披上了外衣,竟想冒着这大雨去一趟怀安王府,看一看沈长空如何了,有没有好好入睡,还是像从前那般,正被头疾折磨得难眠。
虽已是半夜,天色已经黑透,但因着公主府和怀安王府在同一坊中,故而不受宵禁限制。
褚沅瑾打开房门,拿了一把伞便往外走。
谁知一开门竟是见于渊正朝她门口走。
“你怎来了?”褚沅瑾问。
于渊比她还惊讶,“公主怎么这时候醒了?外头这般冷,出来做什么?”
“我要去一趟怀安王府,”褚沅瑾道,“你先回去睡,我叫值夜的侍卫送我过去。”
于渊蹙了蹙眉,“我送公主过去。”
他这会儿过来是因着突然想起来褚沅瑾的窗子似乎是没关,她又贪凉,也不知冰有没有撤下去。
虽知不出意外秋书都会一并安排好,可若不来看看总归是个心思,也睡不着,便过来看看。
倒是正巧赶上了她要出门。
撑伞将人送进了怀安王府于渊便先行出来,他知公主今日不会再折腾回府,自个儿也不肯再留在沈长空府上睡一夜。
褚沅瑾知他脾性,便也没强说什么,只嘱咐路上小心些,便被怀安王府中的下人护着送到衢清堂去了。
推门的一瞬间,褚沅瑾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心仿佛都揪在了一处。
她忽有些烦躁,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被室内景象惊得心脏猛然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