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白并未察觉有何不对,只道:“正是。”
褚景同一甩红袍坐了下来,大有同他们好好鉴赏一番的架势,“林公子可否给我们一看,是什么样的扇子?”
贺景轩酸得很,“是安阳亲自画的,便只给了秋白兄,我同她多少年的交情,也从未得过出自她手的东西,净会拿些随处便能买得的东西糊弄我。”
这话说得确实不假,褚沅瑾哪里是肯下心思的人,叫她亲自动手更几乎是绝无可能。
由此可见这林秋白在她心中必是极为重要的。
沈长空后背僵了僵,指骨骨节都有些泛白。
又听见身后传来褚景同的声音:“阿姐惯喜欢送人东西罢了,从前还送了我一块玉佩勒令我日日戴在身上。”
说着,他将腰间佩戴的那块羊脂白玉配取了下来,指给贺景轩林秋白二人看:“你们瞧,上头这‘同’字便是阿姐亲手刻上去的。”
倏然瓷器裂开的声响传入耳中,三人闻声皆朝前望去,只见端坐于席前的男子手上茶盏被生生捏碎,瓷片扎进血肉里。茶水与血水混于一处顺着他掌纹流下,蜿蜒曲折。
褚景同唇角挑出个得逞的弧,目送着沈长空离席而去。
一向沉稳的人现下连背影都能瞧出其烦躁,实在是叫人称奇。
已经有了婚约又如何,待他们二人两看生厌,再不能容忍对方,阿姐还是他的。
想到前几日从西域传来的回信,褚景同唇边笑意更甚。
届时他已登基,只要沈长空厌倦了阿姐,便再无一人能阻止,便是连所谓的人伦枷锁也不能。
——
偌大的皇宫,沈长空闷头走着。今日是皇后生辰,处处皆是同他格格不入的热闹。
前几日才刚问过褚沅瑾可曾给旁人送过亲手的物件,当时她是点了头的。沈长空心里虽憋闷,却也未再刨根问底下去。
唯恐问出些他受不住的人。
事实上,无论是谁他都受不住。
可今日才得知,她竟是不止给一人送过,又是亲手画的扇子又是雕刻了名字的玉佩。
沈长空脸色更沉,整个人像被墨色浸染的一般低压压的,叫人见了都吓得要绕路而行。
那些东西,他都没有。
褚沅瑾什么都没给过他,除了一些哄着她开心的话。
可焉知她可曾也那般哄过别人。
至少在他出征辽东的这三年,褚沅瑾身边是从未缺过人的。褚沅瑾那般没心没肺,保不准她便是拿不知同多少人说过的话再来同他……
“子钦?”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疑惑中带了丝微不可察的不耐,沈长空立时停下了脚步,却并未转过身去。
褚沅瑾绕到他面前,“你怎出来了?”
她蹙着眉头,见沈长空脸色不好,还当是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怎么了?”
男人面色依旧阴沉,看着她的目光如炬,下颌线条绷得笔直。
褚沅瑾这会儿心情本就说不上多好,正为自己恐会害他断子绝孙的事而纠结不安,见他这副样子便有些失了耐性。
又是闷声不吭,他不说话她哪里能知道出了何事。
有些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便转了身。
她需要一个人待待,好好理一理,认真想一想。
然脚还未踏出去一步,便被人从身后揽住肩,狠狠扯进了宽阔的怀里。
只是这怀抱此时此刻并不温暖,反而冷得让人想躲。
褚沅瑾在他怀里,感受着这力道便知,他不知又在生哪门子的气。
且还气得不轻。
她闭了闭眼,长舒出一口气企图让情绪平静下来,抬手握住横在他身前的铁臂安抚性地轻拍了拍,而后逐渐右移,牵住了他冰冷的大掌。
却触到了一手黏腻。
褚沅瑾心里一惊,侧首望去,果然见他一手的血,正握拳在她肩头往上一公分的距离。
她松开手想要转过身去,沈长空却不许,他手臂坚硬如铁,力度极大,将她箍在身前便是半分也动不了。
“沈长空,”她叫他,语气严肃,“放开我。”
他垂下眼,“不放。”
“你手怎么回事?你先放开我,我看看!”褚沅瑾有些急了,暗骂真是头一根筋的犟驴。
“不放。”沈长空重复道。
声音里是隐忍的颤意,褚沅瑾没听出来。
她吐出一口气,被他气得够呛,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