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清脆的珠帘撞击声响,脚步声渐近,停在她眼前。
男人弯下身来,先她一步捡起了躺在地上的团扇,交到了半弯着腰的女子手上。
褚沅瑾装模作样拿着团扇又遮了一次面,也不知怎么便被男人卸去了凤冠钗环,衣衫层层褪去,团扇又一次落在地上。
喜烛通明,松木香同沉香再一次融合,她成了他的妻。
几番浮沉后,美人香汗淋漓,攀着沈长空的肩,说想要出去过上元。
男人无有不依,大半夜里抱她起来梳洗,亲自为她穿衣,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上熟练地系上崭新的串珠绦带。
打开房门时,随着冷气进来的,还有大朵大朵飘零的雪花。
褚沅瑾先男人一步跑了出去,雪花落在她墨发间,黑与白的映衬下,更显著一身红衣的女子冰肌玉骨,媚色天成。
她转过身,笑眼弯弯扑进男人怀里,长而黑的眼睫上还沾着一粒飘雪,兴奋道:“子钦,下雪啦!”
沈长空拥着她,眉眼中染上层柔和,伸手触了触她沾着雪粒子的眼睫,一触即化,雪水在修长冷白的指节洇开,不等人察觉便没了踪影。
他轻声应道:“嗯,下雪了。”
是景和三十七年的第一场雪,仿佛蓄谋已久,来得热烈而突然。
沈长空和褚沅瑾并未乘车,随着人流执手行在熙攘热闹的街上。
今年的上元节比往日里还要热闹,一树一树的烟花腾空而放,绽出昳丽绚烂的色彩。满街华灯如昼,鱼龙共舞,赏灯猜谜者拥在一个个商贩摊前,高声讲述自己所想,或为博得美人一笑,或为争得满堂喝彩。
褚沅瑾摇了摇男人手臂,指指正前方商贩手中的转鹭灯,撒娇道:“子钦!我要那个!”
那商贩许是注意到了她,冲她高高举起了手臂,喊道:“那位戴白狐面具的姑娘!不妨叫你家郎君过来猜上一猜,猜对了这灯就归你们啦!”
同样带着面具的男子凉薄唇角轻轻勾起,“要么?”
“要!”她甚至轻轻跳了跳,拽着他的胳膊又摇又晃。
沈长空点了点头,唇边笑意更甚,即便被面具遮着上半张脸都能看出其愉悦。
高大的男子微微俯身,纷飞大雪中千千盏孔明灯在他身后腾然而上,映得他仿若神祇。
而神祇嗓音戏谑,眸光却虔诚,朝她道:“叫夫君。”
褚沅瑾只怔了一下,随即踮脚环住他脖颈,歪着头笑靥如花,软声道:“夫君夫君。”
说完还觉不够,又在他唇角浅浅啄了一口,“求求夫君,好喜欢夫君,夫……”
“我说两位!”那商贩啧了一声,半捂住眼睛还开了条缝,“可别腻歪了,我说这灯到底还猜不猜了!再不来我要开始了!”
随着他这一声喊,围着的一圈人都转过身去看,入目便是一小娘子圈着高大的男人脖子亲。
里圈的人看不清,听着陡然升起的阵阵哄笑声好不着急,却毫无办法。
两人终是分开,执手穿过层层人群,走到了最里边。
站在高台上的商贩挑着精致的转鹭灯,饶有深意地笑道:“可算是来了,倒显著我老头子是专给你们二人送灯一般。”
言罢全场又是一阵哄笑。
他打了打锣,瞬间正了颜色,神神叨叨道:“雨落在横山上,打一字!”
“我知道!”
“选我选我!”
这谜简单至极,并不难猜,好几个人皆高高举着手跃跃欲试。
沈长空手臂抬得算是最早,可他不发一言,褚沅瑾急得不行,在商贩动了动手要指人来答时,她跺了跺脚,大声喊道:“雪雪雪,是雪!”
登时便有人不满意了,“你这小娘子,怎的不守规矩?”
褚沅瑾扬了扬头,“那不也没人规定非得举了手才能答!”
那人登时一噎,说不出话来,甩了甩袖子被气走了。
褚沅瑾哼了一声,拽了拽身旁男人的衣摆道:“明明就是嘛……”
沈长空揉了揉她脑袋,纵容地点了点头。
提着灯的商贩更是哭笑不得,他确实从未规定过如何作答,倒是叫这小娘子钻了空子。
他行至高台边,蹲下身来将转鹭灯递到戴着白狐面具的红衣女子手中,笑道:“姑娘说得对,确乎是没有那劳什子规定。不过姑娘要相信你家郎君才是,即便是你不说,这灯谜亦是要落在他手上的。”
褚沅瑾耳尖有些泛红,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将灯接过来同商贩点头道了声谢便拉着沈长空从人群里挤出去了。
她呼出口气,娇嗔道:“都怪你。”
男人眸中染笑,“嗯,怪我。”
她终于又弯起了眼睛,将那转鹭灯塞到沈长空手里。
两人垂首看着,转鹭灯剪纸图案循环轮转、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回到起点。
正如一别经年,斗转星移,往日的少年权倾朝野,却依然是她的臣。
褚沅瑾在万千星火与雪中仰头,眉眼弯弯道:
“子钦,上元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