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因为开发问题,有无良开发商占了老太太的地,还悄悄趁老太太睡着把房子给拆了,推倒的土坯砸断老太太的腿,别说赔钱道歉,他们一句话不说完成任务拍屁股就走人。要知道,包淑英不是狮子大开口的钉子户,她只是觉着赔偿价格厚此薄彼,明明位置没她好面积没她大的赔的钱却比她多,她只是想为铁蛋攒点老婆本。
这不欺负人嘛,在外鬼混的铁蛋听说,第二天就杀回来跟开发商拼命……结果命没拼上,被开发商雇的黑打手揍个半死不活。
这也为他后面走上极端,杀人越货埋下了地雷。
铁蛋瞅她又出神了,一句话不说,摸出麻袋,把所有白龙皮打包,装了满满一袋,足有二十来斤,扛起就准备走。
“诶等等,你扛得动吗?”安然知道自个儿问了也白问,人根本不鸟她,“药材要先洗了才好卖,咱们去海子边……”话未说完,铁蛋扛起麻袋就往海子边跑。
不得不感慨年轻就是好啊,休息三十多天伤口就全好完了,赤脚大夫帮着拆了肚皮上的缝线,新肉也长出来了,只要不是太剧烈的运动,她都不怕。慢悠悠爬到山顶,再顺着小路往下,走了半小时,忽然听见一阵清凉的波涛声。
“小猫蛋,咱到海子边啦。”
睡够的小猫蛋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吭声,就是乖乖的东张西望。
跟黄不拉叽只会哇哇哭的宋虹晓比起来,这有两颗肾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
海子的水很蓝,蓝到与天空融为一色,海子很大,大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水。铁蛋似乎见惯不怪,蹲着洗刷小山似的白龙皮,偶尔瞥一眼那个脱了鞋子玩水的女人,悄悄叹口气。
他姥命可真苦啊,得管仨孩子。
洗干净的天麻白白胖胖,像小萝卜,还有细细的须须根,沥干水气,趁着天黑扛回家里,偷偷藏姥睡觉的屋里,他就开始盼啊盼,它们啥时候会变成肉臊子白面。
这不,又窝了一个礼拜,安然窝到整个人都发霉了,确保伤口好完,恶露也干净了,她才敢颠着拖拉机出门。最后这几天,她不愿老太太再去赊借好东西,就跟着他们上顿苞谷面下顿红薯饭的吃,奶水倒是还行,就是嘴巴里没味儿。
那苞谷面可不是真的面,跟小麦没啥关系,是玉米粒磨碎再掺点糠皮,尽量蒸成米饭的样子,吃进去又硬又粗糙,能把喉咙硌掉一层皮。
至于红薯饭,那也不是真的米饭,就大半红薯就着小半苞谷面煮成稀糊糊,刚吃进去肠子挂不住,一天跑三次厕所,后来肠子生锈了,又变成便秘,安然只恨没有开塞露。
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吃白面吃大米吃油水。
天还没亮,装满一小背篓白龙皮,盖上一层破布衣服,再铺一层红薯,背老太太背上。小背带一裹,兜在妈妈胸前,小猫蛋就成了只小乖袋鼠,这一看就是进城打秋风的穷三代,路上也没人会特别注意她们。
太阳越升越高,拖拉机终于颠到红星县城,安然赶紧找僻静地儿给小猫蛋喂奶,让她吃得饱饱的,打两个奶嗝,这才来到县医院。
“然然,白龙皮真能卖?”
“放心吧妈,这可是好东西。”
“可……要让人抓到可是投机倒把,要不还是我一人去吧,我本来就成分不好……”
安然拽住老太太,她上辈子街边缝纫起家,知道其实这几年黑市很兴旺,政策挡不住老百姓的需求,现在搞点小买卖叫投机倒把,顶多六七年,这就是个体经济,国家都大力提倡的。
现在的红星县人民医院规模就跟个卫生院差不多,两栋三层小平房,红砖青瓦,还爬了一墙的爬山虎。老太太紧张地手脚发抖,就差筛糠了,安然倒是稳稳的,找到药房后,先看了看挂着的牌子,这才找到后门去。
“同志你好,麻烦帮我喊一下陈六福药师可以吗?”
“然然你认识这个人吗?”
安然点头,又摇头。现在的她还不认识陈六福,可二十年后陈记医馆可是远近闻名的名医馆,它的老板陈六福就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辞去铁饭碗下海搞个体经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