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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刚回到自己屋里躺下,就被断断续续的哭声惊醒了。
夜晚幽深,风中飘来细长的呜咽,似有若无。
房间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带着他的气息:“班长,外面好像有人在哭。”
裴衍把被子支开,让他到怀里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行云挠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我是想……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啊?一直哭一直哭,万一是有人想不开呢?”
两人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凌晨的山上冷得飘雪,两道手电在阴惨的白雾中显得无力且可怜。
不过一出了门,那道哭声就变得更加清晰了。
洛行云理智上觉得那应该是个姑娘,可是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方向。”裴衍往山上走。
越往上,积雪越厚,风也大。
洛行云只觉得面上的口罩又湿又冷,好像结了冰,有点喘不过气地跟着裴衍的脚印。
他的鞋是超市买的便宜货,没有很强的抓地力。
他刚开始愁一会儿怎么下山,一只手拽住他,把他拉到身边:“小心点。”
裴衍没有再放开。
alpha的手心很热,洛行云觉得不论是冷还是害怕,都被alpha的体温驱散了一点。
两人走到一处对着水库的平台,一直飘着的哭声突然消失了。
洛行云抓着裴衍的胳膊,恨不能把自己藏进他口袋里,口中高诵:“一切物体在没有受到力或合力为零的作用时,总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
裴衍轻笑:“遇到鬼,背诵牛顿力学定律有用吗?”
“我觉得有用。”洛行云睁着猫一样的眼睛,四下乱转,“就算是鬼,它也不能跳脱出经典物理学框架。”
“为什么?”
“它要是把牛顿的棺材板掀了,不用他动手,我自个儿掐死我自……等一下,淦,鬼也有可能是个量子态,那他的确可以跳脱出经典物理框架。”洛行云认真思考起了鬼的属性。
台阶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响,洛行云赶紧往裴衍身后躲去。
裴衍朝那团阴影抬高手电,那里坐着个背羽绒服的年轻姑娘,羽绒服里头穿着九龙山度假别墅区的西装制服。圆脸上鼻子红红的,看样子刚哭过。
看见不是鬼,洛行云又钻了出来:“你怎么大过年的在山上坐着?”
姑娘含糊道自己家里出了点事儿,想在这儿静静。
洛行云看了眼漆黑平静的湖水:“你不能在这儿静静,你去别处静静。”
姑娘道:“我真的只是静静。”
洛行云拽了下裴衍的手:“那我们也在这里静静?”
裴衍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在台阶上坐下,把姑娘夹在中间。
大概坐了三分钟,姑娘就站了起来:“那我还是回吧。”
“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洛行云跟着站了起来,“先回去睡觉,大过年的。”
姑娘看样子跟他们也就差不多大,踩着高跟皮鞋下山。跟不高,但走路打滑。两个人一人拽了她一边胳膊,把人送下了山道。
姑娘一开始还对他们有点警惕,走了二十分钟,就跟洛行云熟了。原来她是农村出来打工的,妈妈得了重病躺在医院里,要治很多钱,她压力太大。
洛行云肃然道:“那你更不能大半夜上山静静了。”
他叫这姑娘把手机拿出来,给她下了个app,帮她鼓捣了个众筹:“你要是……那什么,那你妈妈怎么办?”
裴衍看到洛行云说这话的时候,脸猛地皱了一下,像是要哭。
众筹开通好,他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输入了1000
手指顿了顿,又把1改成3,转了过去。
姑娘执意不肯收,洛行云躲回了屋子里。
裴衍跟进来,洛行云正脱了鞋站在门口,拖鞋穿了一半,默默想着心事,神色不大好。
裴衍对他突如其来的坏心情并不陌生。他偶尔会像一颗被阴雨遮住了的小太阳,让人感觉那些炙热明媚的光芒都如履薄冰。
午夜已经过去了,整个山头的烟花都熄灭。夜色静悄悄,小木屋外的灯光透过门上的格栅打在洛行云脸上。
裴衍想了想,伸手,撑住了他身后的墙壁:“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回家以后,干什么了吗?”
洛行云被打断了心思:“你干什么了?”
“我那时候很生气,嗑了两粒药,感觉好了一点……”
“你嗑药?!”
裴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白瓶,洛行云接过去仔细瞧。
裴衍继续往下说:“……磕了药冷静了下,我就想,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由着你这样下去。我得想办法勾引这个男人。”
洛行云发觉是普通的安定,从药瓶上抬起眼睛:“你?勾引我?”
裴衍轻点上他鼻尖:“哪有猫猫不偷腥。”
洛行云被他逗乐了:“你打算怎么勾引我?也穿女装吗?”
裴衍一歪头:“靠脸。”
洛行云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脸:“好不要脸哦。”
“我打算先靠近这只猫猫,趁他不注意引诱他扑上来,然后让他主动,让他先。这样他一逞兽欲,就不能再回头了。”
“你也不怕我兽性大发。”
“我不怕。”裴衍说得很坦然,“能和你躺一个热被窝,我还能有什么挑拣。如果你喜欢,我没所谓做下面那个。”
洛行云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裴衍的身量。
顶a当0?这么野?
裴衍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对我的尺寸不满意,这也是个解决的办法。”
洛行云捧脸:“我错过了什么?!”
“没有错过。”裴衍看他那么兴奋,忍不住跟着笑,“我的承诺终生有效。你随时都可以兑换。”
洛行云激动得小脸通红。
裴衍困着他,详细地公布了自己的计划:“我准备了道歉,撒娇,偷亲。准备了理论,步骤,花样。准备了鲜花,红酒,舒缓的音乐——结果都被一群傻逼毁了。”
他很少有这么直白的脏话,神情也变得狰狞,对上洛行云的琥珀色眼睛,才慢慢消退了眼中的血色:“我保证他们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他温柔地把洛行云的头发拨到耳后:“他们永远永远不可能再跟我们产生交集。”
不管是声音,眼神,模样。
都不配在洛行云的世界里。
洛行云知道这事儿也怪不得他,调侃道:“所以我们的第一次本来会是女装大佬和撒娇男人。”
“结果是普通男人和撒娇男人。”裴衍像个服务人员似的做回访,“你觉得怎么样?有之前想的那么可怕吗?”
“挺好的。”洛行云声音轻快,“就是你有点过于骚了,能正经一点吗?”
“不能。”裴衍摇了摇药片,“能叫我开心的事也就这么零星几件——你真的不喜欢?”
洛行云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没有。”
顿了顿,咧嘴笑:“还挺爽?”
裴衍温柔地把他圈在怀里:“所以你看,其实很多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你不去做,你会很恐惧,视同洪水猛兽;可感情到了,顺理成章。一旦一只脚迈过去,也就这样,没什么可稀奇。”
洛行云听得云里雾里。
裴衍铺垫得够多了,终于图穷匕见:“洛行云,你那么勇敢,连这样的事都跟我做了,那是不是可以更加勇敢一点。”
洛行云觉得这说教的发展方向不对,敏锐地竖起了耳朵。
裴衍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外头的风很烈。
四下里也没有灯。
洛行云感受着裴衍掌心的温度,觉得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们俩了。
而他跟裴衍很亲很亲。
就像裴衍说的,他们俩感情到了,自然而然。
裴衍能牵着他的手迈过一道坎,就能牵着他,再迈过一道坎。
“我妈妈,是他抢来的oga。”洛行云垂下了眼睛,“我妈妈被他强暴了……然后生下了我。”
裴衍点起了壁炉,在红酒里掺了雪碧,拿去热了热,端给沙发上的洛行云。
洛行云喝了点甜滋滋的酒,心情平复了一点:“我妈妈是我哥哥的小学数学老师。我爸爸……”他提到这个词语的时候陌生又游移,“那时候已经结婚了,生意做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