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缩成一团,她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反应会这么大。以往生理期会不舒服,但从没像这回反应这么大。大概是下午淋雨,受了凉。
她脚发颤,有点蹲不稳,痛得眼角也沁泪花。
面前忽地阴影覆下,齐欢抬头,入目是陈让的下颚弧度和紧抿的唇线。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因为痛而紧皱的眉头滞了滞。
她愣愣的,连痛都忘了,他怀里是沐浴乳的清爽味道,肌肤透过衣物面料泛着丝丝热意和水汽。
陈让把她抱到沙发上,“你别动,我马上回来。”
外面下着大雨,他不知从哪拿出雨伞,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下楼。
糟糕天气未有半点好转,寂静夜里雨声汹汹,紧闭的窗和遮挡的窗帘依然挡不住。室内安静无声,齐欢愣愣窝在沙发上。
又一阵腹痛来袭,她疼得清醒了,捂着肚子改为跪坐姿势,免得弄脏沙发垫。
二十多分钟,陈让才回来,衣服湿了大半,未干的头发也重新湿了。他身上冒寒气,什么都没说,把黑色塑料袋递给齐欢,拎着另一个购物袋进了厨房。
齐欢顾不上问,先奔进浴室处理。等她弄好再出来,厨房飘出一阵香味,盈满客厅。
“你在煮什么?”她有气无力,往沙发上一栽。
厨房里叮叮当当,陈让没答,十分钟不到,端着白瓷碗出来。
满满一碗红糖汤,热气腾腾。
“喝完。”他说。又到餐桌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东西,放到她面前。
是一盒止痛药。
“要是实在受不了,吃这个。药店医师说可以吃。”
齐欢点头,端起碗小口小口喝,红糖汤顺着喉管沁润入腹。
待她放下碗,陈让开口:“喝完去我房间。”
“啊?”
“你睡里面。”他没多说,拿起空碗进厨房。
齐欢窝在沙发上没动,陈让出来见她还坐着,皱眉,“你还不睡?”
“我……”她刚想说话,小腹一阵抽搐,她“嘶”地一声俯身蜷起。
阵痛时间短,消停后,她抬头正要接上前面的话,就见陈让已经到了沙发边。
他的手臂穿过她膝窝下,另一手揽在她背后。再一次,被他稳稳当当抱起来。
从客厅到他卧室,直至被放在他床上,齐欢都是微愣的。
两次,晚上他抱了她两次。
被子被扯到下巴,他掖被角,她反应过来:“等等等……盖太高了……”
他收手,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齐欢枕着他的枕头,占着他的床,躺在他每天睡的被窝里。两个人对视,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她眨巴眼,小声问:“陈让,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唇角抿了一下,“没有。”
“是嘛。可是我从下午开始就觉得,你好像不是很……”
“没有。”他打断。视线和她相触,顿了一瞬,眼睑微敛。
他轻掖她的被角,语气几不可察地柔了几分,“睡吧。”
齐欢下巴缩进被子里。
他关掉床头灯,正要转身,齐欢闷声说:“陈让,我肚子疼。”
他一顿,似有几秒时间。而后,他重新拧亮一盏床头小灯,拿起桌上的书缓慢坐在地板上。
“……睡吧。”他靠着床头柜,没看她,“等你睡着我再出去。”
齐欢不再说话。她侧躺着,在微弱灯光下注视他的侧脸。他就在旁边,离的很近很近。
安静夜下,雨声是催眠节点。
心慢慢安定。
半个小时或者更久,齐欢终于睡着,呼吸匀称,沉沉入梦。
陈让侧头瞥见她的睡颜,合上书,看她许久。
她刚刚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并不是。他只是有点烦躁。
已经烦了很久,从年前左俊昊他们给他过生日那天开始,心里就乱糟糟一团。
那一天她在窗下院外点燃烟火,十二点过完,发信息问了他那个问题。他隔了一个小时才回。那一个小时里,他坐在床尾,出神呆了很久。
从父母离婚以后,他一直希望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始终克制。齐欢的存在,却在摧毁这些,尤其是站在窗台边看到她高高举起燃烧的仙女棒,那一刹,他突然有点害怕。
有什么东西好像已经被蚕食,仿佛只要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一碰,片刻就会轰然倒塌。
然而一个小时的纷乱思考,到最后,他却还是控制不住,鬼使神差回复了她一个“好”字。
春节去省城回来后,和她见的第一面碰上了李明启那群人,她毫不犹豫冲出来挡在他面前的举动,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用三千块赶跑那些人,怔然找回神思后,拽住她的手时他是真的后怕。
如果当时李明启没有走,如果她被牵连发生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有些可能和意外,想一想就觉得发冷。
不妙,真的不妙。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影响,已经这么严重。
后来一段时间她投入学习,见面次数少了,他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说不清的心情。
今天下午,他更是竭力控制着,想要冷淡一些,再冷淡一些。吃完晚饭她要走的时候,他想,她回去了也好,脑袋里紧紧绷直的弦总算是松弛。
可是有什么用?
撩开窗帘看到她站在楼下等车,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打完了。她换上他的旧衣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在他眼前晃啊晃,他焦灼,慌张,无法平静的感觉令他窒息。
一本书,从做完练习册翻到晚上,从沙发边拿到房间里,一下午,一晚上,根本没翻几页。
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妙。
陈让凝着她的脸,手缓缓抬起,食指停在她鼻尖前,很轻很轻地碰了碰。她的呼吸撩得他手指微痒,再向下移,轻触到她的唇瓣,温热触感占满指腹。
摩挲两秒,他敛眸收回手。
站起身,脚发麻,他在床边稍站,走之前给她掖好被角。她忽地动了动,连同被子和他的手一块攥在手里。
陈让试着抽手,没抽出来。旁边昏暗床头灯薄薄一层拢在脸上,平时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眉眼,沾染上些许难言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