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歌声回荡在哈密河两岸(2 / 2)

经过检查,军医发现沙迪克的双眼并不是全盲,左眼还有一点微弱视力。由于这名军医在科布多的时候就经常给牧民看病,各种眼病也见过不少,所以他判断沙迪克的情况是因长期被关在地牢的暗室环境,导致视神经萎缩而失明。

不过很可惜的是,神经组织不可再生,一旦受到损害无法修复,目前唯一的治疗手段就是使用滴眼药,增加房水外流并降低眼压。考虑到滴眼药物有副作用,甚至还会对某些人有过敏反应,必须要随时监测,于是沙迪克便只得在医疗所住了下来。

经过两周的中药加滴眼液的治疗,沙迪克的左眼病情有了好转,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了。这让他很是兴奋,千言万语道不尽的喜悦和感激之情。

然而又过了一周,军医沮丧的发现也就仅限于此了。他原本还想给北海镇中心医院发个电报,向吴显厚请教一下,不过沙迪克已经再等不下去了,他坚持要回故乡看看。

无奈之下,云岩他们只得陪着沙迪克来到了回王府西北数里外的阿勒同勒克村。

刚进村口,沙迪克便激动的跪在地上,亲吻着土地,随后捧起双手,自言自语的感慨道“我的真主啊!命运安排我云游四方,如今又遇上了好心人带我回到了故乡。谢天谢地!”

他的这番举动,引起了一个路过的村民的注意。那是一个穿的非常厚实,头上用布巾蒙头遮脸的维族妇女,她带着警惕而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着军装的云岩他们,随后又看向穿着一身新棉袍的沙迪克。

端详了片刻,那女人双眼渐渐瞪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走到近前小声的问道“沙迪克?”

“谁啊?”

女人看到对方应了,心中顿时一阵酸楚,颤巍巍的道“我的真主啊!原来真是你!”

沙迪克起身凑近女人,用左眼细细的瞅了瞅,摇摇头,叹口气问道“我的眼睛干枯了,左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您是谁啊?”

“沙迪克,我是莎尔罕呀,就是你阿皮孜大哥的莎尔罕哪!你居然还活着!”

“莎尔罕”

“还记得你阿皮孜大哥吗?你背着的热瓦甫,”女人急步绕到沙迪克背后看了一眼,用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道“这不就是在你被放出来后,他送给你的礼物吗?”

沙迪克呆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双手紧紧抓住女人的胳膊,激动的道“真主保佑,阿皮孜大哥还在世吗?小莫合塔尔怎么样了,都长大成人了吧?”

“你没有忘记呀,沙迪克!”莎尔罕擦了擦因激动而流出的泪水,笑着道“他们都平安。莫合塔尔健壮结实,已经是跟墙头一般高的后生啦!”

这女人激动起来,嘴就跟放鞭炮一样布拉布拉的说个不停。沙迪克好不容易趁她停顿换气的工夫,把云岩等人叫了过来,相互做了介绍。

莎尔罕起初对云岩等人很是戒备,说话也透着谨慎小心,直到沙迪克把自己如何认识云岩等人,北海军又如何给他治眼睛的经过说了,她这才释然,随即便热情的邀请众人去她家做客。

沙迪克还活着的消息随着女人的大嗓门,到了当天晚上就传遍了全村。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但凡听过他大名的人都过来拜访。而靠着沙迪克的翻译,云岩他们也很快和村民们打成了一片。

对于大家的问候和询问,沙迪克拨动琴弦,用低沉的声调,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

“沙迪克是个流浪汉,心头的忧伤诉不完。母亲生我刚睁眼,台吉的牢笼就把我关。若把青春比做花,我青春的蓓蕾没开绽,美好的时光已飞逝,受奴役的日子永没完。狠心的伯克没心肝,把我的血汗都吸干,狠心的伯克真残忍,剥我的皮来当衣穿!我日日夜夜把活干,衣不蔽体吃不上一顿热饭。遇上了心爱的莱利古丽,却被台吉害死在河岸边。

形单影只的我啊去流浪,足迹印满千村万庄。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哟,找不到穷人栖身的一片天!巴依伯克的心肠都一样,逼租摊款又派捐。喀孜毛拉也是披着人皮的狼,手捧法典滥用权。巴依伯克的心真毒啊,拿我们的鲜血当茶喝。年轻的姑娘,天真的孩子,多少生命遭摧残。想起这些苦和难,熊熊怒火胸中燃。不把台吉剁成肉酱,血海深仇不算完!”

沙迪克的歌是唱不完的。他的热瓦甫琴越弹越悲愤,一直弹唱到了深夜。外面虽然天气寒冷,可没过多久,阿皮孜家的屋里、院子里、乃至门口都站满了人。

有人不住的摇头叹气,有人是把满腔的怒火和不甘紧紧的捏在自己那无力的拳头里;然而也有人在急促的呼吸着,浑身颤抖,一腔热血在皮贴骨头的胸腔里跳荡。

直到最后结束时,沙迪克唱道“没经过严冬的黄鹂,哪知道春天的明媚;若说还有谁能帮我们脱离苦海,唯有那支翻越了腾格里山的军队。胡大也真是怪,创造了天使也创造了魔鬼。侧耳聆听吧,诸位,愿我的歌能插上翅膀,顺着哈密河传遍千山万水。”

让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首民歌,仅用了短短数天就传遍了回城周边的各个村庄,无数维吾尔百姓听说后都是义愤填膺,同时也将好奇而疑惑的目光转向了北海军。所有人都在想,这支军队真能带我们脱离苦海吗?

能燃起熊熊火焰的柴堆已经万事俱备,唯一还差的,只是一簇火苗。

《库鲁安》就是《古兰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