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欧洲的问题,赵新的想法就是要搅浑水。相比路易十六的死活,他更在意的是不能让英国人在南亚次大陆一家独大。让满清吞并廓尔喀,逼他们进入南亚次大陆,给法国东印度公司提供支持,其实质就是要给英国人添堵。
从1785年开始,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孟加拉地区已经取得了实际统治权。它已经不是一家普通的商业公司了,而是变成了在印度地区拥有广阔的领土以及强大势力的统治机构。
要知道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是一个冒险激进并且充满暴力的时代,英国人绝不甘心和法国人分享印度,他们的目标是要独霸印度经济,对迈索尔王国和马拉塔人的历次战争就是证明。在这种局面下,本地治理方面的求援就给了北海镇最好的插手借口。
赵新插手印度就是要让欧洲人明白,在整个东亚和南亚,只能有一个共主,让你们的上帝见鬼去吧!
顺便提一句,直到十九世纪后期,“东南亚”这个词并不存在。欧洲人此时将东南亚和东亚统称为“东方”,将暹罗、缅甸这些国家统称为外印度。而欧洲殖民者为了长期殖民东南亚,从十九世纪初期开始,很多学者便陆续撰写了大量的“研究著作”。在这些书里,他们固然是对地理、气候、风俗、物产、语言等等进行了描述,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对东南亚的古代史进行歪曲或是一笔勾销。将东南亚的土著文化和深受中华文明影响的文化说成是低能、幼稚和无能,而将白人来此殖民,吹嘘为道德上的责任--也就是所谓的“白人的负担”。
赵新在和伯多禄见面的时候,告诉他北海镇出动军队的人数将会是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千人会留在本地治理,五百人跟船去法国,这消息实在让伯多禄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了赛里斯人的帮助,本地治理的防御肯定固若金汤;忧的是,赛里斯人的到来,会对法属印度和东印度群岛带来怎样的未来。
让伯多禄极为惊讶的是,赵新对印度的局势居然非常了解。
他告诉伯多禄,正是由于法国对迈索尔王国的支持力度不够,从武器到训练都没有英国人搞的好,动不动就玩什么“志愿者”,所以才导致提普苏丹的失利。而一旦提普苏丹完蛋,那些印度教王公的后代就会抬头,再也不会有人坚决对抗英国东印度公司。眼下法国人的问题不光是陆上力量不足,海军无法和英国人抗衡才是主要原因。
伯多禄对赵新的见解深以为然,不过他也很无奈。就他个人所了解的,路易十六对法国东印度公司的政策变来变去,导致贸易收入时好时坏,再加上法国人对在印度本地只想做贸易,对征收土地税与田赋并不热衷,其财政收入也无法支持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一句话,雇佣土著训练、武装他们、发动战争总得有足够的军费才行,可国王把钱都投到北美大陆去了,哪还有心思管印度。
之后两人又谈到法国本土的局势和国王的安危,赵新在这个问题上就不敢再当神棍了,事实上是就算他说了人家也不信。伯多禄满怀深情的向赵新讲述了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平易近人,说赵王殿下要是和国王陛下有幸相见,肯定会互为知己。
赵新心说鬼的知己!路易十六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娶了玛丽·安托瓦内特那个老婆。您要说有慈禧那手腕也就罢了,明明政治上就是个菜鸡,偏偏还喜欢插手国政。
本来国民议会只是把他们一家软禁在杜伊勒里宫,除了不能出去,其他待遇照旧,也没有废黜。可不知死的安托瓦内特急于复辟,一看自己的侄子当了奥地利国王,并对法国宣战,她就将法国的相关情报传递给奥地利。而罗伯斯庇尔为了实现他的“共和”理想,早就想对国王一家动手了,正好给了他口实。
赵新告诉伯多禄,北海镇的船队计划在1792年的3月下旬出发,在本地治理最多停留一个月,最迟会在7月底到达法国。伯多禄一听大喜,涕泪横流的表示感谢。
在把回家过年的穿越众们送走前,赵新照例要跟从岛国回来述职的刘铮和平太见一面,详细了解了一下岛国这一年来的情况。于是当一个体重超过了180斤的白胖子呼哧带喘的走进屋的时候,赵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我擦!你丫怎么胖成这样了?”
“哎哟!赵老板风采不减,不过我看你怎么有点变黑了?”
“呸!老子在外蒙跟部队呆了好几个月才回来。”赵新指着自己被风吹黑的脸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成天骄奢淫逸,一看就缺乏运动。”
“天地良心!我这一年在江户和仙台之间来回跑,菱刈那里还去了两回呢,我容易么我!”
“就这么跑你还胖了两圈,要不是每回你都发电报汇报行程,搁谁也不信啊,看来你是鳗鱼没少吃。”
“嘿嘿,还真让你说着了!你猜怎么着,胜山传三送了我一厨子,那鳗鱼烤的,没治了!”
赵新摇摇头道:“那玩意热量大,吃多了小心得三高。”
两人耍了会儿贫嘴,这才开始谈起正事,刘铮首先说了下这一年岛国的情况。基本上宽政三年过的还算平稳,“天明饥馑”带来的影响终于结束,不管是德川幕府还是仙台藩联盟,两边都在忙着恢复农业生产。去年幕府的年贡收入由宽政初年的130万石提高到了180万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使用了北海镇的各种新式农具。
由于这几年幕府和仙台藩都向北海镇输出大批劳工,国内劳力减少,大批在家的女人下地劳动,而北海镇一些地区使用的手动播种机、手动双行插秧机、脚踩式的打谷机也随着劳工的回国传入了岛国。精明的岛国工匠在研究了这些新式农具的内部结构后,很快就进行了仿制,一些富裕的地主和大名们纷纷开始使用,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比如岛国之前的打谷机就是一块木板,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铁齿,下面有个收集稻粒的斗,农妇们打谷子时就拿着一把稻子在上面摔打。其实不光是岛国,长江以南也差不多,民间管这种靠人力摔打的打谷机称为“打房桶”。
北海镇的“脚踏式打谷机”是源自另一时空上世纪的七十年代的国内发明,采用齿轮传动结构;除了几个铁制齿轮,其他都用的木材。不管是水稻还是小麦,两个正劳力,配上三四个弱劳力,每天能收三亩多,劳动强度大大减轻;如果加装电动机或是柴油机的话,一天则可以收十几亩。
差不多从两年前开始,北海镇贸易部就通过松江漕帮的人在运河沿线推销打谷机;每台售价六百钱,漕帮每卖一台可提成五十钱。
刘铮告诉赵新,别看松平定信搞出个《宽政异学禁令》,大力推崇朱子学说,实际上此人对外来学问--尤其是北海镇的学问研究有着浓厚的兴趣,极为关注与军事相关的知识。他甚至还让人搜集了北海镇的历次作战资料,编撰了一本《北海军书》。
说罢,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本线装书,递给了赵新,道:“古人的书我是真看不习惯,基本上看两页就犯困,平时没事就当催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