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依旧秀水花红,水鸟南归过后,总要在溪水周遭转上一造,是洗却满身尘迹也可,重头认认此间水土亦可,总之欢欣雀跃,丝毫不去在意山上有三人缓缓走下。
“下回再来,老朽得错开那位腰间别着柴刀短斧的前辈,总觉得那位看不出深浅的高手,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说这话时,老者略微汗颜,略微拘谨地捏捏衣角道,“甭管如何,下次再来做客,是真不想瞧见这位爷,那眼神瞧着便有分凶神恶煞,时候一长,即便不被捉了剥皮抽筋,也非得吓死不可。”
云仲与赵梓阳相视一笑,险些未曾憋住喉中笑意:几日以来,那位身在五境的老樵夫,除却开炉炼药之外,大都瞅着分明化为人身的竹叶青出神,更是有数次念叨着蛇羹滋味甚鲜,三番五次夜里磨刀,吓得青衫老者用饭时节,都不敢同那位爷对目,生怕触着霉头。
仅仅是三日,可怜竹叶青所担惊恐,还要大过十万山中初见吴霜那阵,浑身由初蜕青鳞转变成的青衫,几日之间都是有些黯淡下来。
“少年郎无需再送,山下平坦,任意可行。”
老者抱拳,两个少年也抱拳,云仲又是拿出枚四五掌长的绸囊送到老者手上,“我家师父向来将好物件藏得严实,数日以来掘地三尺,只翻找出这些茶来,留带以后多尝尝。”
老者推辞不得,颇为心宽地打量打量眼前少年,伸出一掌来,在自个儿头顶两寸多处晃了晃,“才不过一载功夫,昔日少年身量就要追上老朽了,下回相见,起码要长到这般高矮才对。大齐男儿历来身量雄壮,比我高几头都不算多。”
云仲眨眨眼,“其实上回梨花寨中,小子已经比叶老伯高出一丈了。”
犹记登楼时,二丈之上复高一丈。
老少相视大笑不止。
溪水滚滚朝东,山岭重重起伏绵延去,总有山水相逢。
而老者才走几步,突然掉头回返,从怀中掏出枚布包递给云仲,随后便大步离去,即便少年有心去赶,亦是无用。
仿佛是咬牙狠下心来,才舍得把包裹送到少年手中。
包中满满蛇兰,年份奇长。
回山路上,赵梓阳把两臂背到脑后,随口说道,“师父茶叶好虽好,可总比不上蛇兰金贵,这买卖可真赚大喽,师弟做生意的本事,比我强多了。”
云仲没好气瞪眼,“真当我同你这师兄一般贪呐?”
“我倒是情愿叶老伯留着这些枚蛇兰,起码危急关头保住性命。”
说罢少年竟然是笑将起来,看得一旁赵梓阳一阵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