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座山峰高度相近,两山之间的道路坡度不大,连秦小枫走起来都不觉得费力。四月的午后,阳光和风都温柔。程文萱倒退着走,对子妍扮鬼脸,子妍咯咯的笑声在寂静的山谷里传出很远。
后面咔的一声,秦小枫回头看,是秦东流掰下了一根半干的树枝。他超过秦小枫去,还把她往一边顶了顶。
他们正走到一个岔路口,有一条较小的土路通往下面的山涧,半人多高的杂草茂密,半青半黄,注意听可以听到涧底隐约的水声。这是华东最后一片原始森林,植被葱茏,山间能见度很低。秦东流面朝着小路口,空着的左手对曹子豪做了一下。曹子豪看看他,马上上前一步,眼睛看好了地上一块石头,一只手抬起来护住子妍。
一只布谷鸟拖着长声嘹亮地唱起来,小路边十来米的地方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更加明显,依稀可以看见灰黄的毛发,两只棕色的眼睛探究地看出来。
秦东流微微挪了个位置,与曹子豪两人把路口基本封死了。刚才程文萱要抢着背子妍,曹子豪说重没给她,现在后悔了。
程文萱惊喜地叫起来“咦,怎么你一个人呐?你爸呢?你哥呢?”
丢丢也兴奋地叫起来,从草丛里像箭一样窜出,从两个男人之间穿过,围着程文萱转了好几圈,又一头扑到秦小枫腿上。秦东流一言不发,把树枝扔到地上,程文萱这才意识到,指着他狂笑起来。
“这明明是我们小丢丢嘛,你准备拿那么大的棍子打它吗?啧啧啧,好狠的心哟。”
程文萱敏捷地跳上路边的一大块花岗片麻岩,手搭凉棚左右眺望,大声喊杨哥和小金,活像个胖猴儿。几声后杨三江应答了,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金泰宏手里拿着空空的狗绳。
这一小群人立在原地等他俩走近,秦小枫幽幽地问程文萱为什么杨三江是爸爸而金泰宏是哥哥?再进一步思考,我们这些人是阿姨还是姐姐呢?你要把杨哥叫做杨叔吗?或者叫金老师做贤侄吗?细思极恐啊,萱爷。
程文萱不理会她挑衅性质的请教,一声口哨唤住又想下坡去接爸爸和哥哥的丢丢,自顾自地往前去了。
他们到达对面山顶时已近黄昏。这边海拔更高,视野开阔,目断之处均是暗绿色的起伏群山。已在峰顶玩了好一阵子的牛大力指点他们一个最佳观景处,千山万壑尽收眼底。金泰宏倚在简陋的护栏上感叹“人生何处不青山啊。”
秦小枫叫他少说丧气话,麻烦让一让,她要给程文萱和丢丢拍几张美美哒照片。
“为什么‘青山’丧气?”程文萱大惑不解。
牛大力一言而喻“青山埋忠骨。”
“哦哦,懂了懂了,就是走哪死哪。不过现在都得火化,应该是忠灰。”
秦小枫嗔怪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不是的,你的说法太消极了,应该是死哪埋哪,这样乐观豁达的解读才是‘青山’的正确打开方式。”牛大力纠正她。
秦小枫听不下去,问他们还拍不拍照,马上光线就不行了。
太阳快落山了,秦东流和杨三江催着贪玩的年轻人往回走。阳光一下去,气温立马跟着下降,程文萱从背包里翻出子妍的小外套给她加上,曹子豪把妹妹掉了个个儿,她把脸贴在哥哥胸口睡着了,小胖爪子揪着哥哥的衣服。
“好可爱啊,”程文萱着迷地看着,用两根手指头小心地摸摸她的双层小下巴“是个瓜子脸哎,现在胖,不明显。”
“你要愿意,天天都给你玩。”曹子豪鼓足勇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程文萱没接话,把手指上的口水随手擦在他衣服上,跑开去追逐丢丢了。
他们远远看见温总和周校长站在大门口聊天。温总一言九鼎,晚饭果然安排了吊锅,只可惜不在室外,锅也擦洗得亮闪闪的,而且每个人都有椅子可坐。大家围坐在疗养院一楼明亮温暖的食堂里,热气腾腾的吊锅里起码有十七八种食物,吃得身上热乎乎的可舒服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炭盆实在有些熏人,夹菜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往往会失了准头,明明瞄准了腊肉或者肉圆,夹到筷子上却成了一片姜。
疗养院的负责人来问需要多少张景区门票,他们代订会便宜不少。温总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回公司,只留下两个人负责后勤服务;杨三江也说去不了,因为收费景区不让丢丢进,他会去别处逛逛。金泰宏赶紧把好不容易到嘴的板栗咽下去,说他也不进景区了。
“我要陪丢丢呀。”他画蛇添足地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十分显著。丢丢听到自己的名字,在杨三江膝上坐起来对他吐舌头、哈气、摇尾巴,一气呵成。
程文萱拿手点着,一桌桌地数人头,嘴里二十七减二加一加六减四减二地唠叨着,连数了三遍,老是少了一个。
“阿萱,战国七雄,为何秦只灭了六国?”秦小枫提示她。关思雨更直接,抓住程文萱的手,折过来点在她自己的鼻子上。
“哎呀哎呀,爷今天太累了,体力不支、体力不支。”
“阿萱,你是智力不支好不好?”
程文萱不为所动,把最后一块饼在汤里泡泡,满意地塞嘴里“爷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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