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屋里亮堂堂的,杨三江坐在窗前阳光里看书,丢丢已经稳扎稳打一点点爬到他枕头上了,热乎乎地靠着他,上半身出了圈,拉长的下半身意意思思地停在浴巾上。他伸手抚弄丢丢的肚皮,丢丢享受得发出呼噜呼噜声,这是它过年期间跟大黄猫新学到的技能点。杨三江放下书,对他露出一个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容。
杨三江背着一个大露营背包,上面绑着防潮垫和登山杖;金泰宏背着一个空背包,这是准备装丢丢的,现在里面只有一包纸巾、两瓶水和丢丢的水碗。早上给金泰宏开门的服务员大叔热心地了几个可以带狗玩的地方,杨三江愉快地答应着,出门却往反方向走。两人一狗打了一辆黑出租,绕到山的另一边,在一条土路口下了车。
他们穿过山坡上的杂木林,顺着山路往下走,丢丢蹦蹦跳跳冲在最前面。路面是压实了的泥土地,坡度时平时陡,盘根错节的树根浮出地面,提供了天然的缓冲。他们渐渐看见农田,这是已经走到山脚下了,岔路口有一个各种商品堆放凌乱的小卖部,杨三江进去了,金泰宏在屋外的大树下坐下,喂丢丢喝水,喊着叫三哥再买几瓶水。
“带弟弟出来玩?”店主和善地问。杨三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点点头,买了三瓶水、一斤米、几根火腿肠、一个面包和一盒烟。他不急着走,跟店主聊了几句才出来。
他们重新上路,店主在后面喊着说都联系好了、只管去。杨三江对他远远地拱了拱手。
“三哥,什么联系好了?”金泰宏好奇地问。
“黑砖窑。窑主在前面拿着麻袋等你。”杨三江指着他脚下“别踩,那块石头是松的。”
金泰宏撇撇嘴,杨三江一下子笑出声来,一只手捏住他脖子后面晃了晃。
他们穿过小树林,前面有一个村落,村头几幢青砖灰瓦的民居古朴大方,看上去有年头了。一个长头发姑娘站在村口的井边向他们招手,那是店主的侄女,领他们从水塘边转进村子。金泰宏大吃一惊,村子颇有规模,一条宽路笔直,青石铺地,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古旧房子,马头墙足有三四米高,灰砖墙上青苔点点。
“小黄,请问这都是些老房子吧?”金泰宏问小导游。
小导游很自豪“是啊,这都是我们黄家的,那边一栋房子最老,是清朝时候修的,现在住的是我七叔公一家。”
七叔公迎出来,笑出满脸皱纹,请客人进屋坐。杨三江掏出那盒烟敬给他,说着叨扰受累之类的客气话,原来他们要在这古民居里吃吊锅鸡。
小黄领着他们在这三重四进的豪宅里参观,杨三江叫金泰宏把战战兢兢的丢丢抱起来,他掏出火腿肠喂给七叔公的大黑狗。大黑狗受贿以后欣然而去,也不再龇牙恐吓丢丢了。
七叔公是一位隐隐有五柳先生雅兴的农民,他建议客人就在院子里吃。杨三江欣然表示客随主便,几人穿过重重门户进到后院,原来一树杏花正开得惊心动魄。小桌子就支在树下,一位老阿姨在生火烧炭盆。
“大姨,给您添麻烦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阿姨是个快言快语的能干人“你能帮什么忙呀?”
杨三江倚在门上“他会掐豆角、剥葱、剥蒜。”
阿姨爽朗地笑起来“哎哟好能干!可今天不要你动手,你只管吃现成的。你跟你哥看油菜花去,开得正好呢,你们城里人就爱这个调调。饭好了阿娟去叫你们。”
从后门出去入眼就是一大块油菜地,空气中弥漫着油菜花特有的味道。一只小黄蝴蝶落在丢丢脑门上,丢丢往上努着看,看成了小对眼儿,金泰宏哈哈大笑着给它照相,直到小黄导游出来寻他们。
树下俨然是秦小枫的理想矮矮的桌子,黑乎乎的锅,桌边搁着两只小板凳。
“哎呀,大姨,有板凳坐啊,我还以为是蹲着吃。”
阿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哪能呢,个傻孩子!”
小风吹过来,白里透红的花瓣飘呀飘呀,金泰宏盯着它们看,不让它们掉进锅里。他俩挤着坐在上风口,锅里的鸡、板栗和柴火老豆腐煮得咕嘟咕嘟,吃饱了又累坏了的丢丢睡在桌子下面,两个人还慢悠悠地喝了一点老米酒。当他们告别七叔公的时候,金泰宏认为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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