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枫现在很想“滚出去”了，她决定再留两分钟就走，反正张老师并不需要秦小枫的增援，她自己的火力足够单枪匹马守住上甘岭，并让岭下尸横遍野。就在秦小枫数到“113”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开了，周校长匆匆走进来。

儒雅持重的校长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面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脸上确实有好几道血痕。程文萱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刚刚她见势不对，紧急通风报信搬来了救兵。

争吵暂时停止了，大家都看着他，校长夫人的双眼和两只鼻孔都对他喷着火。校长偏偏头，示意夫人跟他走，可夫人显然没有配合他的意愿。

“你们去工作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校长只好对姑娘们说，语气里满是尴尬的歉意。秦小枫拉了气鼓鼓的小张一把，四个人默默地鱼贯而出，程文萱特意把门给他们关严了。

周校长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疲乏地坐下来，好久才又开口说话“晓红，我们认识多久了？”

校长夫人没有回答。校长也并不指望她，自顾自往下说“三十五年了，晓红，三十五年。你舅妈介绍我们见面，你穿着一条长裙子，天蓝色的，有个小尖领，裙腰上一圈小褶子。头发烫得蓬蓬松松的，低着头不大说话，一看我就脸红。那天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摸出一盒烟来，叼上一支，去掏打火机。夫人看了他一眼，他又把手里的打火机放下。“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住在单位分的团结户里，两室一厅住两对小夫妻；三年后你怀孕了才给我们调了单独的一套房。你还记得吗？”

校长夫人还是没有回答。

“那时候我们真穷，可是多快乐呀，晓红。”校长无意识地搓着那支烟“你生儿子的时候不顺利，整整四十二个小时。我在外面等得要疯掉了，心疼得没法说，那时才知道，心在滚油里煎不是个形容，真是确有其事。那天，我对自己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

烟被揉捏碎了，零零星星的烟丝落到地上。“我们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晓红？”校长痛苦地问她“为什么我不能跟你说话、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现在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这一生太长了，简直看不到头。这种生活我接受不了，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因为你没良心！我为了这个家忙前忙后，给你们当牛做马，没看住你，你个不要脸的就出去鬼混了！”校长夫人的声音异常尖利，校长觉得一把有形的斧子劈到自己头上。“她是谁？！说！老娘要撕了她！”

校长强迫自己直视她“没有谁，谁也没有。三十五年了，我骗过你吗？你能说出一个我撒谎的例子吗？我承诺你，离婚后我不会再婚。我还可以给你写一张保证书。”他深吸了一口气，分成几次慢慢吐出来“晓红，放过我吧，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校长夫人的眼睛红了“呸！你做梦！我的户口本上，婚姻状况这一栏只能是丧偶、不能是离异！你可以去死！你去死呀！”她的声音哽咽“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们！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呀？”

“我说了。你从来没听见。”校长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走着走着，就走散了。不是你不好，是我觉不出你的好了。”

“我给你爹妈送了终，我为你生了儿子，”校长夫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你凭什么……”

“我们共同履行了对双方父母的赡养义务；你和我生了儿子，他是我们俩的孩子。不要说这种贬低自己的话，晓红。房子、存款你都拿去，给我在江城留一处小房子就行。我明年就可以领社保了，这些我都用不上。学校不能给你管理，每年的盈利我分你一半，或者三分之二……”

“周德峰！”校长夫人歇斯底里地拍着桌子“姓周的！今天我把话就放在这里了我拖~也拖死你~~！你有种住一辈子酒店，你死了在你火化单上签字的还是我~~！”

校长夫人声嘶力竭，老师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见，大家面面相觑。秦小枫实在不想再听，起身下楼，大家也陆续跟着，愁眉苦脸聚在前厅里，连三楼的都闻讯下来了。

林文珩趁没人注意，低低对秦小枫说“我看这事不容易过去。”

秦小枫无奈地摊了摊手“先等两天吧，看他俩怎么个情形。”

林文珩凑得更近“你还不如干脆辞职。这女的，嚯，太猛了！我看你们校长压根儿不是对手。”他对她神秘地挑挑眉毛，声音压得更低了“正好，你还是回公司来吧，当个副总，不比被这女的骂好？”

秦小枫回了他一个白眼“你就不想提拔一下当个副总？我看好你哟，不占你的坑。”

林文珩还不死心，正要继续游说，大门一开，进来了三位赵总。秦小枫不想打招呼，缩到程文萱的电脑屏幕后面。秦东流见大厅里这么些人面色凝重地窃窃私语，心里一沉，眼睛马上到处找，李秘书动了一动。秦东流强忍住了，带着哥姐往楼上走，真心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暗自又发了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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