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柯心肠太软,你我不在他身边,他会被躲在芒草丛中的毒蛇咬死的……”
铁勒金戈依旧只是沉声应了一句:
“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
兀耳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十分清楚这个大儿子的秉性,虽然话不多,却从来说到做到。
他也从来没怀疑过兄弟二人的感情,金戈和阿摩柯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他们的母亲在生下阿摩柯后就重病去世。
从那时起,金戈几乎是天天把阿摩柯绑在背上,直到阿摩柯病情好转,能够下地自如活动。
可铁勒兀耳汗也有担心,因为,人是会变的。
遥远的南陆刚刚经历了七年内乱,同袍操戈,手足相残,比比皆是。
谁又能保证这些不会发生在草原上?
铁勒兀耳汗庆幸自己还没有老,还有很长的时间考虑该怎样避免出现这样的状况。
阿摩柯在涌动的人群中缓缓移动到了高坡下,他翻身下马,随后抱下马背上的孩子,递还到了孩子母亲手中。
在万千目光的注视下,阿摩柯慢慢走向象征着部落最高权力的金帐。
此时,十马部和阔阔台部的首领也从汗王的金帐中走了出来。
十马和阔阔台是宁州仅次于铁勒部的两大部落,也是五百多年前宁州十部混战中,除了铁勒之外唯二保留下来的两个部落。
三部贵族之间保持着通婚,几代之间都有姻亲血缘,也是因此受邀参加铁勒世子的成丁之礼。
十马部的首领十马布达已经喝多了,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阿摩柯,醉醺醺地笑道:
“小阿摩柯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他,他还没有马鞭长咧。”
铁勒兀耳汗也笑着回应:
“你女儿银花也不小了,该给我家阿摩柯做老婆了。”
十马布达一拍脑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皱着眉道:
“我早就说了要把亲事定下来,是你一直拖着,阔阔台生那么多儿子,就我十马有个女儿,这就是娘胎里就该定下来的事。”
铁勒兀耳汗拍了拍十马布达的肩膀说:
“阿摩柯体弱,也就这几年才好些,我也是为你女儿好。”
十马布达却还是不甚满意,嘟囔着:
“你看,马上又要把这小子送到……”
“好了!这事儿今天不说!”铁勒兀耳汗打断了他。
十马布达一愣,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补了一句: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就三年,我们家银花也等得起。”
一旁的阔阔台首领阔阔台熊松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摩柯。
过了好久,才幽幽吐出一句:
“这孩子的眼睛……可真像他的阿妈……”
铁勒兀耳汗闻言一怔,阔阔台熊松口中的阿摩柯的阿妈,正是他唯一的大阏氏,也是熊松的亲妹妹。
生下阿摩柯后便撒手人寰,却把那双清澈见底明如皓月的眸子留在了世间……
阿摩柯走到铁勒兀耳汗的跟前,缓缓单膝跪下,郑重说了声:
“父亲,儿子来了。”
铁勒兀耳汗点了点头,从肩头扯下雪狼尾,弯下腰系在了阿摩柯瘦削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阿摩柯感到轻柔的雪狼尾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知道,这是他不得不去承担的分量。
“世子长安,天佑铁勒!”
“世子长安,天佑铁勒!”
万人高呼声再次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