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两位执戟人相视一眼,催促着:「好了没,快走!」
撒卯撕心裂肺的痛哭,将他双颊捧住,在他的眉宇间落下一吻:「郎君,我爱你!我答应你,将孩儿生下来,我将他养大成人,成为像他爹爹一样的人!」
她哭着扣着他的手,离别的泪水打在他的掌心。此痛远比剔骨割心之痛还要难受,胙王将她手撇下,含着红泪对她说:「撒卯!好好活着。」
「郎君!」她凄烈的哭喊声回荡在狱中,对面的两个孩儿在模糊之中被惊醒,爬着到栏边哭泣。
「王婶,婶子!嬢嬢她们怎么样了!妹妹她们还好吗?」
那两个小少年惊恐爬过来唤着撒卯,拼命的敲着木桩,她却已然被狱卒带着走远了。
完颜元打开那桌上的纸包,看着那张夹着青菜的胡饼笑着,忽而狼吞虎咽起来,将它整个塞在嘴里,痛心的咀嚼着再咽下。
这是他最后一餐,是他的妻子亲自做的,他竟觉得胜过世间美味。
下午便要在市口处斩逆贼,完颜雍却异常难受,空坐在府邸廊上抚着胸口,眼中饱含泪水,廊外北风凄凄,片片白雪落与他的绒帽之上,将他的衣衫都沾湿了。
「大王!快来披上,别冻着了!」铭璇拿了厚实的毛绒披风为他披上,清雅一言不发的便站于他面前瞧着,连着仆散香翎、张沁璃也扶着肚子随之赶来。
他红着双眼抬头,只手拦下了妻子的手:「不必了,孤王不冷!」
「大王,莫要冻着!」铭璇再道。
他再次摇头示意不要,她才作罢。
他起身走于清雅面前,将她下颌抬起,微动着喉结道:「如今怎的不犟了?看了完颜亮作恶吗?想去瞧瞧胙王怎样被处斩的吗?看看他们怎样被赶尽杀绝!」
她红着一眼将头扭下:「我不去!」
他将她手拽着即刻要走:「你必须去,去看看你的好情郎杀人,去看看他是什么面容,看他是人是鬼!」
「我不去!」她哭着
将手撇下。
「大王,您息怒!」国妃来劝,却被他又拦下。
「我不去!」她转头要走。
「你必须去!」他索性将她横抱了起来,冲出廊外。
「大王!」
香翎酸涩的唤着他,却也不见他回头,固执的走远了。
到市口刑场,完颜元与两个少年早被押了上来,三人跪伏在漫天大雪中,身披囚衣戴着犯由牌,面前放有三尊「龙头铡」。
四下围观的百姓数不胜数,来的朝廷官吏也不少。
皇帝驾马车前来,车中坐着撕心裂肺哭泣的撒卯。
完颜亮则为了瞧这桩大计,也于一高楼上摆着交椅,惬意的边喝茶便观看这「盛景」。
完颜雍拽着清雅上了同一坐楼,站于高处望着刑场上的悲烈惨况。
他将她两只肩膀扶住指向下面,红着眼道:「你自己亲自瞧瞧,瞧瞧!那两个少年哪一个不是比你年少?哪一个不是和你一样向往着爱情与美好?嗯?李清雅你好好睁眼看看!」
他再指了指下面的那驾马车道:「看见了吗?那是皇帝的马驾,皇帝霸占了撒卯,你知道撒卯有多无助吗?怀着孕看着丈夫被杀,是怎样的痛你明白吗?」
「这都是完颜亮一手造成的,都是他,他构罪诬陷了皇弟二人,让其家破人亡!这都是他做的!你睁眼看看!」
清雅哭着,颤抖着望着大雪纷飞的刑场上。
刑官正坐前方,丢下一只木甲唤道:「吉时到,处斩!」
刽子手将三人押在铡刀上,后方的两个幼子哭喊着,念爹念娘,场面一度惨烈。
马驾内,撒卯将车帘掀起,与丈夫完颜元深情对视,他望着她痴痴的笑,还像他与她初见时那样,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便这一瞬,刽子手压下了龙头铡,刑场顿时血流成河,浸染了白雪。
完颜雍在这一瞬,转身将清雅搂在怀中,将她的额头埋在自个的胸膛上。
「郎君!郎君!」皇驾里的撒卯哭喊着,要冲出去。
「撒卯,你不能去!」皇帝将她拉着。
可她哪里承受得住丧夫之痛,扶着肚子顺着马车而下,哭喊着往前走,皇驾守卫的士卒驾长戟拦下她,她便扶在铁戟上,跪在雪中声嘶力竭,最终哭晕在了雪地中。
皇帝亲身将她抱回了马驾中。
清雅埋在他胸怀中抽泣再问:「你不是让我看吗?我要看个清楚!」
他将她搂紧在怀中,仰天咽着泪道:「孤王还不知道你,小时候见了别人杀鸡都害怕,更别说杀人了!」
她听了,在他的怀中哭的更厉害,双手钻入了他暖和的披风内将他环住,在他不断的爱抚下,她稍稍镇定了些,他便拉着她的手走了,北风凄凄卷地而来,他掀起披风为她遮雪,两人渐行渐远。
这一幕,被不远处久坐的完颜亮瞧了去,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完颜亮,我再也不爱你了!」这是她痛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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