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人于浊酒镇中正饮着早茶,窗外街边时而传来一些絮叨之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嘿,听说了没,那定仙山下的北境大军有所动作啦。”
“什么!不会是要打仗了吧?”很显然这消息吓到了其他人,纷纷追问道。
“诶~非也,我太爷刚从定仙山上朝拜而归,亲眼看到成群的北境人坐着飞辇向南而去,那位老祖宗没出手拦下,我猜啊”
“多半是要讲和咯。”
“讲和?那些北境人到底还是怂了,哈哈哈哈”众人闻言捧腹大笑,仿佛忘了刚才面对战争,自己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酒楼内宋植几人也听到了窗外的谈话,当下默契的放下茶杯。
霍渊龙双手拖着后脑向后仰去,嚼着嘴里的竹签说道“北境人是不会叫的狼,愈是如此行事,愈是不该掉以轻心。”
“小宋,将你送上山去后,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夺剑与否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宋植微微颔首,知道霍渊龙话中的意思,这是要提前告别了。
山水有相逢,宋植觉得分别以后,与霍渊龙也终会有再见那天。
江雅臻适时问道“北境之人擅自越境向南而去,阳狩作为定仙山之主,为何不拦?”
韩秀琛对北境事宜了解通透,代为解释道“定仙山拥兵自重,却能被称之为国宗,因其自古奉朝廷之命行事,少有违令。”
“若如此说”宋植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思道
“这位阳狩大人不出手,是接到了朝廷的授意,那么这些北境人此番南下目的必然是京城,他们真想求和?”
“我看未必。”霍渊龙挑了挑眉,突然伏在了桌子上,神神秘秘的说道
“数月前,圣上给我下了密诏,说是可能与北境办一场比武大会,希望我能参加挫败他们的锐气。”
“哦?然后呢?”宋植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好奇的问道。
“然后就没然后了,北境人自觉毫无胜算,不敢接下一品高手之间的大战。”霍渊龙捋了捋自己的碎发,笑道
“有本大爷在,加上何文展,韩御等人,北境的人自然不敢乱来”霍渊龙说到这,突然摇了摇头,抬手拎起一壶酒自语道
“可惜,还少了最重要的一人。”
“少了一人,霍兄说的是谁?”宋植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抬起一只眼问道。
“夏归,一个真正厉害的剑客。”霍渊龙放下酒碗,闭目沉声似在追忆。
韩秀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是夏归真人啊,在下也听说过,可他不是早已归隐山林了么,霍大哥居然见过夏归真人?”
霍渊龙点了点头,啧啧道“这家伙算是个奇人,虽有一身无敌本事,但却无半点胜负之心,若非当年我咄咄逼人千方百计,他都不会与我对招。”
“我生平一败,也是拜他所赐,嘿。”
江雅臻也来了兴趣,饶了绕鬓角的发丝,眸中紫光流转,问道“原来霍兄也会败,这夏归究竟是何人,阳狩前辈本名夏夜长,莫非”
“是,这夏归是他孙子。”霍渊龙打了个哈欠。
饮过早茶后,几人便出了浊酒镇继续向东北方向行去,中途又路过了数个镇子,果然如霍渊龙所说的一般,越靠近定仙山,这些百姓对修士越发虔诚。
且很多镇子都在敲锣打鼓,鼓声吆喝的欢送着一些人,细打听下才明白,这些都是此番大变中觉醒的普通人,得到了修行资质的他们毅然决然选择加入定仙山。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诸君,韩某就走到这里了,向东二里是在下生长的茅村,我得回去看看我娘,千里相伴今生难忘,韩某分外感谢”
韩秀琛突然跑到了几人的前面,躬身行礼道。
突然看到如此有礼的韩秀琛,宋植感到惊讶的同时赶忙示意他起身,嘴里说道“没事,我们也会记得你的”
“那个”韩秀琛起身,腼腆的扣了扣脸颊说道
“我老娘她年事已高,临了之前有个愿望,就是想看我娶妻生子,不知道二位姑娘能否”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宋植三人的身影已经飘然到十几米外,走的分外仓促。
“这”
韩秀琛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三人的背影远走后自顾一笑,轻轻晃了晃脑袋便向东边的小径走去。
跨过泥泞曲折的田间小路,韩秀琛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山村之外,说是荒凉,只因这山村杂草丛生,许多人家门口的蒿草比人还高,早已无人居住。
踢开村门口的碎瓦,韩秀琛怀着忐忑的心情向村尾一间不起眼的小土房走去,这间房子即便放在这野村,也绝对称得上寒酸破旧,只有间土屋和一个矮小即倾的灶房。
而阴暗的灶房里,正有一道佝偻的身影在忙活,时不时传出咳嗽的声音。
韩秀琛远远听到这咳嗽声,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快步向这边走来。
走进了,他突然瞥见了房门边的红联,残破的红联早已看不出当年所写的字迹,只勉勉强强剩下半幅,应是被房屋主人反复张贴,不舍将之弃下。
这对红联他有印象,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天,娘亲毫不犹豫的卖掉家里的两只老母鸡,去镇上买了灯彩,换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请来了乡亲,为他送行。
十五年转瞬而过,一切光景恍如就在昨日,但却物是人非。
手掌贴着红联抚摸而下,韩秀琛的眼角不自觉的落下了一滴泪,反应过来的他赶忙抬袖去擦,却发现泪水如决堤之河,流之不尽。
“呼呼”韩秀琛调整好呼吸,重新抬头望去,却发现灶房门前正有一道身影驻足,好奇的向这边望来。
“娃啊,你是在找谁?”
这是个体态佝偻的老妇,虽然她的头发黑白参半,但脸上却布满了沧桑的皱纹,她已经老了。
韩秀琛望见此景欲言又止,抿着嘴红着眼呆呆驻足了半天,最终干涩的回答道“我来找我娘。”
“嘿这找娘?”这位老妇用白布擦了擦手,似乎陷入了思考,半响后面怀歉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