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是给越欣欣拿几件换洗衣服，工会的几个女同事正在照顾她。既然你在，那我也甭跑这一趟了。”

“你拿吧，我不去医院。”

徐向阳一愣，你亲戚不去医院照顾，倒叫单位同事照顾？算了，谁叫他是个男的，越欣欣大概会难为情。

“你有空多去医院陪陪她，跟她说说过去的事儿，兴许她听了就会快点醒过来，医生说过这样有用。”

“不，没用。她的灵魂已经出窍，什么时候醒过来，取决于她能不能还魂。”

徐向阳用看待一个乡巴佬土老帽的目光看陈默，外表看起来相貌堂堂的，没想到满肚子封建迷信？

他忍不住嘲讽道：“那要不咱给她招招魂？”

“也没用，她的灵魂没有散，就在这屋里。”

越欣欣站在一旁，捂着脸叹气，陈默你认真了！

徐向阳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感到后背一股凉气嗖嗖朝上冒。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甩掉那些不正常的念头，去衣柜拿了几套衣服，懒得跟陈默打招呼就走。

送走徐向阳，越欣欣忍不住唠叨。

“陈老师，有些事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放在以前我也不信。你说出事实，只会让单位同事以为我有一个神经不正常的老家亲戚，这样好吗？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同事们？”

陈默端走海鲜火锅，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解腻，慢条斯理地吹着浮在水面的浮沫。

“人们不接受死后成为灵魂这件事，是因为这击碎了他们信仰中的彼岸世界，打破了好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的美好愿景。但事实就是事实，灵魂的世界叫做阴界，对应人们的阳界，是没有天堂地狱的，生前善恶并不与死后待遇一一对应。”

“从前谎言与真相在河里洗澡，谎言先洗好，穿上真相的衣服走了，真相不愿意穿谎言的衣服，只好赤身裸体。所以直到今天，大多数人包括刚才那位警察，只愿意接受穿着真相衣服的谎言，也不愿意接受赤裸裸的真相。”

越欣欣大摇其头，长叹一口气。

“人们不接受死后成为灵魂这件事，真正的原因就一个，死后做鬼不如活着当人，你看我，不就变着法儿想回去？”

“至于你说的善恶，我虽然活的不如你长，可我坚信一个真理，放哪儿都颠扑不破。善恶总会有报，有时候是天报，有时候靠我可爱的同事们。”

陈默端着茶杯看她良久，单纯的人总是那么容易保持信仰，这也是一种幸福。虽然明白打破别人的幸福不礼貌，可是性格秉性决定了他非要把话说出口不可。

“你们派出所的工作千头万绪，包括打击赌博、吸毒、嫖娼、盗窃等等，你的同事们也非常敬业而且忙碌，该抓的抓，该端的端。可为什么抓了一个，又冒出来一个，端了一窝，又冒出来一窝。赌徒、毒贩、妓女、小偷前赴后继，好像从来不知道前面有人被抓。你们的工作日复一日，有什么意义？你们看似功勋卓著，实际上是不是没什么用？”

他的口气是冰冷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淡漠，要不是这段时间对他稍稍有一些了解，越欣欣大概会以为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或者被人群伤害的性格古怪者。

但越欣欣是个乐天派，不会被陈默的几句话打倒，反而咯咯笑起来。

“你说的这部分呢，恰好是本人的工作内容啦！我负责把同事们的事迹写出来，不光是为了讲讲故事，更为了用真实案例教化人心，惩处罪恶，宣扬正气。当然啦，这工作还不够到位，现在还是有很多坏人。所以我更加要努力修炼，回去好好干呀！”

陈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头一次遇到一个不会被他的话惹恼的人。

他知道书院里的学生们都怕跟他说话，尤其是当他指出学生们的不足之处时，往往会一丝脸面都不留。

越欣欣笑着耸耸肩。“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得不对？”

陈默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越欣欣一下跳起来。“你不能走，你还要指点我啊！我这还没学完呢！”

陈默摇头，修炼这件事，更多的是靠悟性，况且眼前这个女孩的天赋着实是罕见的。

“我还没有去劝劝小黑和灵儿呢！你明天还来吗？”

陈默叹口气，只好点头。临出门前又嘱咐她：“天黑就不要出门了。”

越欣欣送走他，笑着耸了耸肩。

从前夜里加班回家的时候，确实有点担心受怕。可我现在不是人了，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