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听了我的话,木然的在那里坐了十几二十秒,陷入一种几乎可怕的沉寂里……然后,他缓缓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俊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寥落和苍凉,他冷笑道,“陆云灿,原来在你那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比我重要。”
说完,他又注视了我半晌,像是要等待我回答。
但是,我别过脸去不想回答他以后,他终于还是转身走了,走得还算平静,平静的拉开病房门,又平静的关上门。他如此伤感又淡然,以至何奕都愣了半晌。
“装逼!”何奕骂着,重新去把病房门关上,对我说,“一看他就是个做、鸭的,都不知道你到底什么眼光。”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眼见他离去,我心头像缺失了一块,但又无法表达出这种抑郁感,只能倒在床头闭眼假寐……
“嫂嫂,不高兴了?”何奕在我耳边问的小心翼翼。
“没有,”我仍旧闭着眼睛,“他刚才有没有伤到你哪里,有的话,赶紧去检查一下。”
“就是背上被他踹了一脚,也不算多痛,主要还是不甘心被他打败,”
何奕叹气道,“真没想到这小白脸儿力气那么大,明明跟我差不多高,不就比我壮点而已嘛,居然打得我还不了手,看来我也是该去练练肌肉了,哪天一定再找他单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我问道。
“我也想着给你个惊喜,今天早上买的机票从北京出发的,中午到的广州,刚回到家里陶姐就告诉我说你脚受伤住院了,还给我说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我这不就第一时间飞奔来了嘛,哪想到一来就撞见你跟那小白脸躺一起,我当时就气炸了!”他又叹了一口气,歉声说道,“不过现在想想也挺后悔的,你毕竟还受着伤躺病床上呢,我就跟他打起来了,实在太冲动。”
何奕虽然大大咧咧,偶尔脾气暴躁,总体还算个稳重懂事的人,从来不会在外惹是生非,所以我才那么肆无忌惮的宠着他,不担心他走歪。只不过,他似乎一开始就对江枫产生了敌对情绪,这两次见面都火药味十足,异常冲动。
“不说他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住医院照顾你,”何奕问我,“现在饿了没,要吃什么吗?”
“请个护工吧,谁要你照顾,起早贪黑的,也累。”我看着他稚气未脱又有些茫然的样子,不禁苦笑。
也是这时,我才不得不承认,江枫虽然表面看起来流里流气又玩世不恭,但他缜密细腻的心思,还有他浑身无所不能的技能,真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替代的。
我暂时不关心江枫去哪里了,静下来时,我还是忍不住拿出那张塞在花束里的卡片,盯着上面那几个字发呆。
“灿,请勿忘我。”
这会是何遇亲笔所写吗?他还会活在这个世上吗?可能吗?
呵,怎么可能。
“何奕,你还记得你哥吗?”我手里攥着卡片,喃喃自语的说到。
何奕眼睛盯在手机上,不知在跟谁聊天还是玩游戏,不以为意的说,“死了这么多年了,都快忘记他长啥样了。突然问这个干嘛?”
“他会不会还活着。”我仍是自言自语。
何奕抬头来,“我说嫂子,你别吓我啊,最近没事吧?”
我并不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何奕,不愿把他牵扯进跟我一样纠结的情绪里。跟何遇之间的过往,只有我自己才能懂,一旦说出来,旁人只会觉得我神志不清。
何遇死了——这个事实已经在我脑海里刻了八年,两千多个日夜。我从最初的不相信,不接受,不理解,到现在已经坦然接受,并能平静的向别人讲述出来了……但其实,我内心深处始终还是存了那么一点渺茫的、可笑的幻想,那就是觉得他有可能还活着,只因为我迄今没找到他的遗体。
当年确定他死亡主要是根据几点来判断的:第一,有人亲自给我打电话,说目睹他跳河了;第二,我跑去现场,的确有消防人员在打捞跳河的人,有围观群众在议论和描述;第三,我在家里发现何遇留给我的一封遗书,遗书上他声称自己活不下去,要自杀;第四,从此我的确再也没有见过何遇,以他对我的感情,如果不是早就葬身河海灰飞烟灭,不可能躲着这么多年不见我;
所以,我就这样一年一年的接受了他去世的现实,甚至连他的户口也作为死亡人口被消了。
可最近半年,经历了好几次跟他有关的诡异事,我不得不回忆起一个细节来,那就是当年给我打电话,亲口告诉我何遇跳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