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道:“陛下,臣之前征剿黄巾叛乱,与董卓有过交集。此人,行事大胆,野心勃勃,但其人,眼高手低,才能有限,屡有败事,以贿赂得免。”
‘虎狼之辈,眼高手低……’
刘辩笑着,这皇甫嵩看人还真是准,点点头,道:“嗯,朕知道了。”
皇甫嵩看着刘辩,道:“陛下,是否需要臣……”
他还说完,刘辩就道:“朕已经决定,调董卓入京。”
皇甫嵩闻言,顿了下,道:“陛下圣明。”
刘辩见他头发散乱,脸上都是疲倦,道:“卿家,早些去休息吧,没有大事,无需进宫,可先行决断。其余事情,待朕登基大典之后再说。”
皇甫嵩见刘辩这般信任,神色不变,抬起手道:“谢陛下,臣告退。”
“对了,”
刘辩看着他,突然道:“令郎的那一万万钱的,就是个玩笑,无需在意。”
“谢陛下!”皇甫嵩再次抬手,而后慢慢退了出去。
刘辩看着他走出大殿,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敛,绷紧脸角,长长出了一口气,才发觉,太阳穴鼓动,头疼的厉害。
这一天,太累了!
他浑身酸痛,已经没有再走路的力气了,有些艰难的搬出双腿,道:“潘隐,给朕拿条被子来,朕就在这里睡了,没什么事情,不要叫醒朕。”
他感觉,他能睡个三天三夜!
潘隐应着,命人去拿,走上前,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刘辩一怔,叹了口气,忘了这茬,他艰难的站起来,就看到侧门的何太后,红着双眼,明显哭过的走过来,看着刘辩,抿着嘴,忍不住又哭。
刘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心里想着,何太后要是提出他难以接受的要求,比如放出何进什么的,他该怎么委婉拒绝。
何太后擦了擦泪,还带着哭腔道:“辩儿,你舅舅,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但是他是真的是能力低下,狂妄愚蠢,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
刘辩太累了,已经没有与何太后去解释这些了。
何太后见刘辩不说话,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道:“你不想做一个安乐皇帝……你做得对,母后也支持你,伱,你忙吧,母后先回去了……”
刘辩没有力气说话,看着何太后的背影,还是道:“母后,朕不会杀他。”
何太后脚步顿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刘辩目送出了侧门,头疼欲裂,接过潘隐的被子,缓缓躺下,对着潘隐摆了摆手。
潘隐无声退下,并挥退了内监,侍卫。
刘辩躺下后,几乎是三两个呼吸,他就睡着了。
……
朱雀门外,灯火通明,袁隗,三公,王允等人隔的不远不近,缓缓走出宫门。
没人说话,每个人内心都是起伏不定,忐忑难安,有太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出了宫门,袁隗与袁术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丁宫沉着脸,瞥了眼身后不远的王允等人,与刘虞低声道:“去我府上。”
刘虞点点头,他也有压抑了一路的话想说。
王允孤零零一个人,看着分做两拨走的人,双眼里出现丝丝怒意。
马车上。
袁术忍了再三,还是道:“叔父,陛下,会不会对我们起疑?”
袁术真的害怕了,这位少年皇帝并不像表面那么好欺负,不知不觉间,居然布置了这么多后手,还瞒过了他们!
如果,这新皇帝要对付他们袁家,很可能顷刻间就会覆灭!
袁隗拄着拐,闭着眼,枯瘦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道:“应该是。”
袁术脸上立时出现惶恐之色,道:“叔父,那,怎么办?”
袁隗慢慢睁开眼,看向他,道:“你觉得,陛下能怎么办?”
袁术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袁隗静静的注视着他,旋即微微沉默,心里道:公路,倒是比本初差了不少。
他没有沉默太久,再次闭着眼,道:“现在的情势,你也看到了。这短时间内,清除了阉党与外戚,必然重创朝廷士气,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如果咱们这位陛下继续大动干戈,势必令天下震恐,与朝臣离心离德,那时,地方上的州牧、刺史、将军、世家大族,还会听命吗?”
袁术如同醍醐灌顶,道:“叔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陛下对我们起疑了,迟早会清算。”
袁隗仍旧闭着眼,随着马车摇摇晃晃,道:“暂且看看,看看他这股锐气,能持续多久。”
袁术又愣住了,道:“叔父的意思是?’
袁隗沉默着,良久才道:“一个人,在巨大的危险或者绝境中,会迸发前所未有的,超乎常人的智慧与能力。但当走出危机,再无危险后,就会逐渐显露平庸,贪婪,好色,奢靡等本来面目。”
袁术这会儿明悟,看着袁隗的枯瘦冷清的脸角,犹豫着道:“叔父,父亲生前,让我回汝南。”
袁隗眉头皱了下,旋即道:“那就回去。”
袁术闻言,紧绷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
心里没有那么惧怕了,袁术松了松衣服,余光瞥过飘动的窗帘,恰好就看到大将军府灯火通明,门口的人来来去去,不停的讨论,四处张望。
‘回不来了!’袁术心里冷笑,又见他叔父始终闭着眼,连忙收敛情绪,认真坐好。
这时的洛阳城,还在戒严,巡逻的士兵遍布每一条大小街道。
洛阳城的百姓已经在短短时间经历了两次,这第三次,自然更是恐惧,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一丝缝隙都不敢留。
除了偶尔不知死活,冒出来的强盗,被巡逻士兵捕杀外,几乎不见寻常百姓身影。
河东郡。
带了五千人的董卓,此刻停驻不前,远远的眺望着京城方向。
大帐之内,炭火砰砰砰燃烧,炙烤的大帐发红。
董卓脸角肥圆,眉小眼大,鼻子又高又塌,一张大嘴有着奇怪的红色,络腮胡稀疏。
他跪坐在桌子内,肚子大的裤袋都系不住。
此时,董卓拿着刀,撕扯着身前的羊肉,一边咀嚼一边烦闷的道:“京里还没消息吗?”
他身前不远处,坐着一个白衣儒生模样,气质素雅的中年人,他看着董卓道:“董公,只有一种情况,就是不需要我们入京了,此时引兵回去还来得及。”
董卓手一顿,看向他道:“还请文和教我。”
文和,贾诩的字。
贾诩坐着不动,眼神闪动淡淡的冷意,道:“董公,既然没有书信来,要么是大将军落败,要么是大将军功成,这两种情况,都不是董公入京的时机,唯有两败俱伤,方可大利!”
董卓本来也不太想掺和京城的浑水,既然没好处可捞了,便道:“好,告诉将士们,好吃好喝,明天一早回程!”
有士兵应着,出账传令。
贾诩拿起酒杯,斯文的喝了一口。
他对董卓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时候太过粗鲁,杀心太重,但有一条十分合他的心意,那就是董卓有着礼贤下士之心,能够听得进他的劝言。
贾诩认为,这是成大事者最重要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