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啊!”
方正背负双手,立于县衙后院。
在他面前摆放着两具尸体,尸体皮肉干瘪,像是积年老尸,实则刚死不久。
几个丫鬟、仆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呜……”
“老爷!夫人!”
“呜……怎么会这样……”
“哭?”县衙捕头怒道:
“哭有什么用?”
“你们确定,昨夜还曾见过孟大人?都有谁夜里去过孟大人房间?”
“小翠送的老爷,婢女送的夫人,昨夜老爷夫人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了。”一人哭泣着回道:
“老爷、夫人回了房间,就再没有人进去过。”
“孟大人与夫人分房睡?”
“是。”
“一直如此?”
“不,最近才如此。”
另一边。
“主上。”上官夺低声开口:
“招魂术毫无反应,很明显精元枯竭、神魂尽消,当是鬼物作祟。”
“鬼物?”方正慢声道:
“县衙有玄光法阵,更有诸多气血充沛的衙役,寻常鬼物莫说害人,连进来也做不到。”
“孟大人……”
“彭!”
他话音未落,后院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群人怒气冲冲奔了过来。
带头之人身着刑部官服,扫眼全场,喝道:
“谁叫方正?”
“嗯?”
方正眉头微皱,侧首看去:
“阁下是谁?”
“在下刑部员外郎杜秀。”杜秀浓眉大眼、一脸凶相,双目圆睁看来:
“杜某听说,固安县竟有人胆大包天,暗害朝廷命官,莫非就是你?”
“员外郎?”方正点头,随即长袖轻挥:
“掌嘴!”
“是!”鲁志面露狞笑,上前一步冲到来人面前,一巴掌抽了出去。
“你敢?”
“好胆!”
“啪!”
喝声并未制止他的动作,巴掌结结实实抽在杜秀脸上,乃至扇出两颗带血牙齿。
“方正!”
一人挺身而出,大声喝道:
“你干什么?”
“殴打刑部命官,目无法纪,难不成固安县县令之死果真与你有关。”
“你是谁?”方正一脸疑惑。
“我……”来人一滞,咬牙道:
“罗浮仙宗石不迷,现为康王府客卿,我们之前在府城见过一面。”
“哦!”方正恍然:
“我想起来了,阁下是那位绿华仙子的面首,失敬失敬。”
“你!”石不迷面色一变,无漏武师的气息自体内涌出,朝四下席卷。
“呛啷……”
刀兵出鞘的声音响起。
场中百余私兵齐齐看来,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杨梦也把手按在剑柄之上。
肃杀之气,
瞬间把整个县衙都给笼罩在内。
数年过去,杨梦的修为也已进阶无漏,再加兵法战阵,压制同阶轻而易举。
石不迷心头一寒,气息竟是被硬生生逼回体内,面色更是青白变换。
只是气势交锋,就让他受了轻伤。
“这里是固安县。”
方正抬头,慢声道:
“方某的地方!”
“在这里,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好,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目视来人,声音一沉:
“想死,方某可以成全!”
“噗通!”
无形的威压,让几人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面上更是大汗淋漓。
“哼!”
方正轻哼,看向那刑部员外郎杜秀:
“员外郎不过六品官,方某乃正五品,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
“继续掌嘴!”
“是。”鲁志咧嘴大笑,再次甩出巴掌。
“啪!”
“啪!”
几巴掌下去,杜秀两边面颊高高鼓起,近半牙齿被打的松动飞出。
“方正。”
石不迷面颊抽动,闷声开口:
“我们来,是为了调查此地县令死亡真相,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吧?”
“停下吧。”
方正淡笑挥手,鲁志当即停下巴掌,又踹出一脚,把人给踹倒在地。
“齐捕头。”
“方老爷。”一旁询问情况的齐捕头急急奔到近前,弯腰听候吩咐。
“情况如何?”
“回方老爷,当是鬼物作祟。”
齐捕头拱手,回道:
“这几日孟大人与夫人分房睡,有人听的……两人的房间里都有不雅之声。”
两人的房间?
不雅之声?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怪异,孟大人夫妇这是各偷各的,还如此明目张胆?
“鬼物……”
方正若有所思:
“这几日,孟大人夫妇都去了哪里?”
莫说县衙,就算是固安县县城,有方府数千私兵镇压,也难成气候。
大概率,
是在外面沾染了鬼物邪祟,带回县衙。
“自赴任以来,孟大人走访了固安县各个地方。”齐捕头面露难色:
“附近可赏景处、乡镇庄园都去过,唔……,还去了两次慈恩寺。”
嗯?
方正挑眉。
…………
慈恩寺。
时值傍晚,夕阳悬挂天际。
如同火烧一般的云朵,把群山遮盖,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淡淡红装。
寺院笼罩红霞,越发显得圣洁。
方正拾阶而上,在数人陪同下来到寺庙门前。
石不迷也在其中。
“阿弥陀佛!”
圆慧双手合十,快步行来,热情相迎:
“方施主,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为何不提前通知一声,贫僧也好接待。”
这位圆慧大师身材干瘦,骨相却十分宽大,身高怕是能有两米出头。
五官慈和,
不过面上有着一道狰狞刀疤。
刀疤并未让他显得凶恶,反倒有一种受尽折磨后得到开悟的慈悲。
“圆慧大师。”
方正回了一礼,问道:
“圆性可在?”
“山中有妖邪出现,圆性方丈前去探查,还未回来。”圆慧解释道:
“现今慈恩寺事务由贫僧暂时处置,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施主海涵。”
“不敢。”
方正摇头:
“今日天色已晚,下山回城有些迟了,还请大师准备几间禅房歇歇脚。”
“这……”圆慧面泛迟疑。
“怎么?”方正问道:
“不方便?”
“确有不便。”圆慧开口:
“方施主也知道,慈恩寺正在修缮,里面住了不少工匠,怕是会惊扰到诸位。”
“无妨。”方正摆手:
“方某还没有这么娇贵。”
“还有……”圆慧又道:
“今夜寺中有几位途径此地的客人,空余的禅房不够这么多人住。”
“嗯?”
方正轻笑:
“大师,莫不是不欢迎方某?”
“不敢。”圆慧急急摆手。
“那就无需推脱。”方正踏步前行,径直步入寺庙:
“禅房不够就挤一挤,我等习武之人,就算是一夜未睡又能如何?”
“这……”圆慧干笑:
“方施主说的是。”
相比起前些日子,寺庙院落多了些刻有经文的石板、砍伐好的木头。
角落里可见施工留下的痕迹。
大殿已经燃起灯烛,忙碌一天的工匠捧着碗,顿在屋檐下闷头吃喝。
为了这些匠人,慈恩寺准备了荤菜,有淡淡的肉香味在院内徘徊。
殿内盘坐着一些人。
有念经的沙弥,有前来借宿顺便上香的行商,还有一些江湖中人。
“哼!”
石不迷扫眼全场,冷哼一声:
“倒是热闹。”
“慈恩寺远近闻名,就算是身在兆南府十有也听过。”方正开口:
“过往之人,若无要事的话大都会上来一趟,这种情况并不出奇。”
慈恩寺是固安县附近唯一的寺庙。
求子、拜佛、姻缘……
诸如此类,只要有所求,附近百姓第一个想到的往往就是慈恩寺。
而且不同于其他地方,因为有方府在,最近几年固安县百姓的日子还算安稳。
祈祷之事,自也免不了。
所以不乏热闹。
“方……方老爷?”
歇息的人群中,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分开护卫,面露惊喜看向方正:
“真的是方老爷!”
“小的玉坊孙家孙润,几年前跟随家父见过您一次,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您。”
“玉坊?”方正点头:
“你是老爷子的孙子吧?”
“是。”
“都这么大了。”
方正摆了摆手:
“坐下,不必起来,我去后面看看。”
不知不觉间,他已年近五十,现在途径固安县的行商、江湖人在他眼中已是年轻后辈。
唉!
时光不等人啊!
…………
夜晚很快到来。
白日里热闹喧嚣的慈恩寺,陡然安静下来,仅有大殿长明灯犹在点燃。
圆月高悬。
月光透过窗扇落在大雄宝殿正中佛像之上。
“我知道你想要血食,不过今天不行,寺里来了两位无漏和一位法师。”
圆慧双手合十,口中低语:
“暂且忍耐一天,等他们走了再动手不迟。”
“呼……”
大殿陡起阴风。
“不是怕。”圆慧状似听到什么,轻轻摇头:
“是没有必要。”
“而且莫要小觑无漏,就算你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把他们强行镇压。”
“嘎嘎……”
怪笑声在大殿内起伏,时高时低,又有些像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就算有我帮忙,把他们留下,又能如何?”圆慧皱眉:
“你可知道,方府圈养了数千私兵,结成战阵,就算是武道宗师也要退避三舍。”
“若是被他们发现,你我又要逃亡,鸡鸣寺的经历难道你都忘了?”
“呼……”
殿内阴风疾转,随即朝店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