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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城郊外的凤鸣山下,一辆马车缓慢前行。
车帘颜色十分普通,但上面娟秀着藤蔓簇拥的‘魏’字,正是当朝平宁将军府的徽识,无人不晓。
“夫人,要不咱还是别去了……”
轿中,嬷嬷看着两鬓斑白瘦骨嶙峋的妇人,于心不忍。
明明未及四十,若非为将军府日夜操劳耗尽心血,她家姑娘又怎会人未老先白了头。
眼看还不到一月的寿命,她偏偏这么不甘心,得了信儿非要来这里瞧那负心人。
若是她,宁愿此生就当那人真的死了,倒干净些。
“素钰,我这辈子过的这般凄苦,临死,我必定要死个……咳咳……死个明白!”
妇人无神的双眸突然透出一丝清明,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她掀开布帘,看着这凤鸣山上满目的枫红和涓涓流水,心底一片漠然。
若非这点执念支撑,恐怕她早已撒手人寰了。
二十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夫君真的战死沙场,日日夜夜为他守着这偌大的府邸,操心劳累到快死,才得知她那夫君也许还活着。
如果她得不到答案,她会抱憾而终的。
“可是夫人,如果……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您又能怎么样呢?”嬷嬷双目通红,握着她那双原本青葱玉指般的手,心疼的不得了。
妇人回头看她,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瘦弱病态的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心死了,我也就能放心的去了。”
嬷嬷闻言,低声啜泣。她宁愿夫人不要去,还能一直吊着这口气。
这一去……若是……那人真的没死,恐怕夫人也活不成了……
“夫人,到了。”
此时,车夫停车勒马,拉开帘子放下矮凳。
妇人在两人的搀扶下费力下了马车。
前方有一座院落,矮篱笆上爬满了藤蔓,满园桂花飘香,与后山上火红的枫叶相得益彰。
院落左侧的木棚里,两头小牛正围着牛妈妈在玩耍。
院子不远处,小河流水,树荫下,一身着青衫的男子正拥着一名女子坐在藤椅上。他们不远处,一弱冠青年正带着两名八九岁的孩子在河里玩耍,一家人其乐融融。
“爹爹母亲,快看,诚儿抓到鱼了。”须臾,那弱冠青年双手抱着一只花鲢,对岸上夫妇高喊着。
“诚儿真棒,今晚让你母亲给你们炖鱼汤喝。”男子放开怀中人,起身去接过鱼,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做奖励。
另外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争相讨论着等鱼汤做好之后自己要吃什么部位。
女子也在这时一手扶着腰费力起身,远处的妇人和嬷嬷这才看清,那名妇人身怀六甲。
“你怎么起来了?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千万要仔细些。”男子见她起身,立刻把鱼塞进大儿子怀里,小跑着一把搂住了女子,眉眼间竟是关心的责备。
远处的妇人颤抖着看着河边的一家老小,颤颤巍巍的问身边的嬷嬷:“你可认得,他是二爷么?”
她当初刚刚及笄就跟平宁将军府的二公子魏洵定了婚盟,家里把彩礼都接了,商量好当年的八月十五便完婚。
可谁承想,八月初,边关战事告急,北绒来犯,大肆虐杀边城百姓,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