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扯何东帆的手,扯不开,随手抓了个护理头发的精油瓶子就朝何东帆挥去。
谢安上前抱住那人手臂。
就在这时,宁欣冲进去,一脚踢开地上的瓶子,抓住那人手腕反向一扭。
“疼疼疼——”那人立马痛得五官扭曲,嘴跟上了发条似的叫嚷。
宁欣转头盯着何东帆:“放手!”
何东帆绷着下颌,没动。
宁欣又开口,语调比刚才更具警告意味:“何东帆,放、手。”
何东帆咬咬后槽牙,撇开脸,松开那人衣领。
宁欣又盯着谢安:“放手。”
谢安看了眼何东帆,松手。
接着,宁欣朝那人腿弯踢了一脚,顺势把人扭压在地上:“给钱还是报警,你说。”
“报个屁的警!老子…啊——痛痛痛痛痛……”
宁欣看他服软,稍稍松了劲儿,又问一遍:“给钱还是报警?”
“给钱!我给钱!给钱!!”
宁欣没松手,扬扬下巴示意:“那只手,摸钱。”
那人痛得呲牙,动作倒是利落,快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钱。
谢安上前,蹲下,拿了两张一百的,然后从包里掏出两块钱扔那人手上:“一百九十八,欢迎下次光临。”
宁欣这才松开。
那人没敢再嚣张,看一眼宁欣,又看一眼何东帆,扶着手腕离开。
店内安静下来。
谢安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瞄一眼沙发上玩手机的何东帆,又瞄一眼站在他跟前的宁欣。
宁欣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跟何东帆面前站了近半分钟,也没等到他主动解释。
她克制着心里的情绪,舔舔唇:“何东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我不能在这儿?”他这样说。
宁欣缓了口气,依旧保持好脾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补课吗?”
“……”他不说话了。
“何东帆,我们…”宁欣忍住了脾气,却忍不住心里的酸涩,“我们说好的。”
她声音低低的,哑哑的,是没控制好的情绪。
何东帆注意到她语调,身子一僵。
他没看宁欣,把手机往掌心一收,从沙发上站起来,往理发店里屋走。
宁欣跟上去:“何东帆,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何东帆充耳不闻,抬手撩开布帘。
里面是洗头区域。
何东帆还往里走,然后是又狭窄、又昏暗的楼梯。
宁欣跟着上楼,劝解他:“何东帆,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说,是不是你和你爸之间又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别憋在心里,事情总要解决的,我可以帮你和你爸沟通。”
这话一落,何东帆步伐明显加快。
顺着楼道转了个弯,视线瞬间明亮。
二楼走廊是未封的阳台,阳台上放着几个红砖色的花盆,里面的植物已经枯死,泥土也僵硬干裂。
何东帆继续往里走,推开一间房门。
他站在门口,转身垂眸看着宁欣,赶人:“我要睡午觉了!”
说完,他就要关门。
宁欣抬手撑住房门,所有的情绪都压不住:“何东帆!”
何东帆使劲儿压了下门,他力气大,宁欣有些抵不住,直接侧着身子抵住门。
何东帆咬了下牙,猛地放手,转身。
房门没了阻力,直接被宁欣推得‘嘭’的一声撞在墙上。
宁欣往前两步走进房间,像以往一样激他:“何东帆,你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怎么了?”他转身,挑衅地扬眉,“我就言而无信怎么了?”
宁欣被他这耍赖的话噎住。
安静之下,能听见楼下小孩儿的嬉笑声,还有又开始播放的音乐声。
宁欣控制着。
她告诉自己,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难免做出气人的事,说出气人的话。
而她作为老师,应该好好开导。
她咽了口口水:“何东帆,你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何东帆头微偏,下巴微仰,眼神冰凉凉的,讽笑:“我不是?”
“你不是。”宁欣再次否认。
何东帆太阳穴抽动两下,竟一时默了声。
宁欣往前压了一步:“何东帆,现在跟我回去补课。”
“我不回去。”他咬字重,嚣张又欠揍地强调,“我不补课。”
他转身往里走:“我不会再上你的课,你别想从我这儿赚到一分钱。”
宁欣咬咬牙,伸手拽住他胳膊:“至少,先回家。”
“你管不着。”何东帆大力地抬起胳膊甩开宁欣。
‘啪’,清脆的,东西掉落的声音。
宁欣低头,看着花菱纹瓷砖地面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东西。
是盛昱送给她的MP3,因为何东帆的力道,从衣服包里滑出来了。
宁欣拳头攥紧。
何东帆毫不在意的瞥了眼:“好走不送。”
宁欣一口气堵住心口,动作比思绪更快。
她一步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压住何东帆肩膀,弯腰侧身,肩顶住他肋骨处用劲儿。
下一秒,‘嘭’的一声。
何东帆后背重重的砸在地板上,宁欣顺势半蹲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借势压着他。
背上痛感蔓延,何东帆蹙眉,闭上眼睛缓冲。
他缓冲的不止是痛感。
大冬天的,他穿得厚,确实没太痛。
他此刻需要缓冲的是他这么大个个子,被人过肩摔,还是被个女生过肩摔。
两秒后,他缓冲结束,愤怒地睁开眼睛,却整个身子猛地僵住。
她就那么近距离的,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她那双微微上挑的眼尾,红红的,眼眶里也润润的,长长的睫毛无助又隐忍的颤。
眼眸明明脆弱。
整张脸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的倔强。
她艰涩地吐出两个字,带着斥责:“骗子。”
何东帆只觉得心脏被狠狠的锤了一下,连呼吸都停窒,随之而来,是绵绵密密的细针扎来,心脏隐隐不断的不适感。
宁欣觉得自己找到这里来,来关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简直可悲又可笑。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
就算他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也比她的生活好太多太多。
她有什么资格发挥这种廉价的善意。
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妈妈住院需要的费用凑不够了,而不是在这里面对这个油盐不进、态度坏到没边的混小子!
他是骗子。
他们明明说好的。
那天晚上,他明明答应的。
可他现在,无理的反悔。
宁欣眼皮抖动一下,泪水突然溢出来,她偏了下头,隐藏进发丝里。
她没看他,很重的两个字:“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