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怕。
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好几秒,努力发声:“小、小孩儿?”
“……”没有回应。
何东帆手肘撑着地面,不住的发抖,加大音量:“小孩儿?!!”
“……在。”很微弱的应声,“叔叔。”
那一刻,何东帆猛地睁开眼睛,热泪盈眶。
他手指握拳,埋着脸往前,声音涩:“我、我一定带你去鸟巢,知道吗?一定!”
傍晚,天空又开始下雨,救援难度增加。
在这里,再困难,也不会出现‘放弃’两个字。
临近午夜,终于看见小孩。
他被一块石板压住身子,里面空间很小。
救援人员给小孩遮上眼睛,然后打开照明灯,进一步救援。
这次,小孩很快被救上来。
那是种无言的、触动人心的感动。
小孩被放在担架上,眼睛依旧是被遮住的,他抬手在空中抓,叫:“叔叔!要送我开幕式门票的叔叔!!!”
何东帆抹了一把眼眶,走过去握住他很小很小的手,只他半个手掌大,却很暖:“在这儿呢。”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何东帆跟着担架回医疗营地,他非常大哥气,“到时候飞机票我也给你买,你只管跟我去就是。”
小孩开心了。
过了会儿,他又拉住何东帆手,塞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给他,很小声:“叔叔,这个给你。”
何东帆瞄了一眼,是项链。
小孩儿:“我拿这个买你的门票。”
何东帆还给他:“不用。”
“用!”小孩语气坚持,“不然我妈妈知道,会教训我。”
何东帆无奈苦笑,把项链随手放进裤兜里。
他打算后面在北都,再把项链还给小孩。
他哪能拿个小孩的东西?
“小孩儿。”何东帆,“你叫什么名字?”
“宁梓潼。”
何东帆听见‘宁’字,一个激灵:“你认识一个叫宁欣的姐姐吗?”
“…不认识。”
还是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后来,雨势渐渐变大。
何东帆脱下外套,支着,给小孩尽可能的遮雨:“叔叔给你遮着。”
雨声淅淅沥沥。
很快到了营地,小孩被抬去医护那边,何东帆去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完,何东帆就着矿泉水吃了两个面包,三块压缩饼干。
吃完,他去找宁梓潼,打算留个电话号码方便后面联系。
医护人员那边像是经过一场大战,刚刚结束。
大家都疲累不堪。
何东帆在营地找了会儿,没找到宁梓潼。
他向一个医护打听:“姐,刚送来一个小孩儿,在哪儿?”
“哪个小孩?”
“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前,YX中学那边救过来的。”
“担架抬过来的那个?”
“对对对!”何东帆稍稍露出虎牙,眼睛亮,“他在哪儿?”
医护人员往另一侧指:“那边。”
何东帆转身,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瞧,身一怔。
雨水拍打在营棚上,滴滴答答,旁边的伤者呻呻呼疼。
这些声音渐渐消失,又渐渐清晰。
这里的夜晚,突然冰凉刺骨。
何东帆僵硬转身,嘴角扯着笑,纠正她的错误:“不是,我问的是刚才送来很健康的那个小孩儿。”
他往胸口比划一下,描述:“大概这么高,13岁,六年级,短头发,穿着黄色T恤,牛仔裤,叫宁梓潼。”
他语气加快,强调:“就是那个身上没任何伤,只是虚弱的小孩儿。”
他又往那边瞧了一眼,面上笑意未收,像是在取笑她的粗心:“你怎么说他在那边呢?”
那边都是没有生命体征的人。
何东帆:“你肯定搞错了!”
医护人员瞥何东帆一眼,告诉他:“没错。黄色T恤,送来时已经没有心跳了。没抢救过来。”
“不可能!”何东帆摇头,否定,“是我送他过来的,路上我还和他说话了,我就吃个东西的功夫……不可能,姐,你肯定搞错了。”
医护人员对何东帆轻轻摇头。
何东帆独自站了会儿,然后往那边走。
那边没有遮雨棚。
凉凉的雨水密密麻麻糊满何东帆的脸颊和脖颈,他起了鸡皮疙瘩。
他打着手电慢慢走过那条长长的路,一脚一步踩着泥泞。
他一张一张脸辨认。
其实有些,看不见脸,但是看身形、穿着,可以确定不是。
终于,他停下脚步。
手电的光束停留在黄色T恤上,轻微的摇晃。
光束徐徐往上…
他的小脸被雨水冲洗,眼睛没被遮住。
他原来长这样。
他安静的躺在那儿。
睡着了。
何东帆没有难过和悲痛,只感觉到自己的麻木。
他看了会儿,便掉头回营地。
他脚下不稳,摔倒在地,手电滚了几圈,落入旁边。
他伸手去拿手电,光束正照在一个人身上。
藏蓝色的春秋款运动上衣外套,袖子侧边有两条白色线条,拉链拉到头。
拉链头是坏的,串着一根黑色细皮筋。
他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