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鳞甲归刘</p>
建安十七年，十一月，江北城。</p>
江州的建制当追溯到战国时期，由秦相张仪所筑。然张仪碍于筑城技术的落后，无法在渝中半岛上修筑城池，唯有江北修筑了城池。</p>
秦汉时期，随着筑城技术的进步，在渝中半岛上修筑了新的江州城。至三国时期，江州实际上有江北、江南两城。江北为小城，江南为大城。</p>
东汉灭公孙述，伐蜀大军突破三峡通道，亦受阻于江州二城。然岑彭所率取蜀大军众多，留兵马围困江州，自己率大军分取巴蜀。</p>
岑彭虽亡于刺杀当中，实际上也给后世留下取巴蜀的经验，围江州城，逆流而上取巴蜀即可。</p>
岑彭取巴蜀之法，关羽、庞统、法正等智谋之士不可能不知道，但碍于手上的士卒不支持他们完成这样的战略部署。</p>
东汉灭蜀之战，动用十几万大军。而三将合兵，加上蜀地降人，勉强才五万人。想凭借四五万军士包围江州城，深入蜀地，效仿东汉灭蜀，对于关羽、张飞来说是难以做到。</p>
故关羽、张飞、甘宁自领兵到江州城外，在法正的建议下，先取了江州的江北城为大营。面对三面环江的江州城，甘宁率水师烧毁巴蜀舟舸，关羽、张飞从西面包围江州城，成功隔绝内外。</p>
吴懿、邓贤从西率军来援，时关羽率吕蒙出战，击败援军。吴懿归降关羽，邓贤率残军逃入城内。</p>
首批救援部队的失败，这让李严、费观二人畏惧兵锋，留步于几十里外不敢救援。犹豫多日，李严尝试夜袭张飞营垒，被庞统所察，兵败而归。李严率残军退守数十里外的山岭，不敢进军救援江州。</p>
帐内，关羽让关平收下刘备授予的假节，身上的压力倍增。</p>
为何关羽会有压力，且看上一个被授节的人是谁？</p>
无它，霍峻，霍都督！</p>
分退诸兵，斩三将，取合肥。</p>
关羽统帅豪华阵容，啃了这么久的江州，他心中亦是惭愧。今又被授予假节，若还拿不下江州，他可真就对不住兄长了。</p>
轻咳几声，关羽坐到榻上，下问众人说道：“诸君与羽奉命伐蜀，今受阻于江州城下，数月不克，可有计策助军破城？”</p>
在座众人面对关羽的请教，却是无言以答，气氛甚是沉闷。数月以来，众人智计多出，却依旧拿不下江州城。</p>
气氛沉闷，张飞不忿说道：“刘循固守城池，拒不出战，今时能有什么计策，何不如集结重兵强攻江州。”</p>
“翼德！”</p>
关羽看了眼张飞，沉声说道：“勿要胡言，若强攻能破江州，我军又何至于此！”</p>
强攻江州，关羽又岂是没试过。他初至江州城下，心急破城，率军士强攻，结果死伤数千人，灰溜溜地撤回营寨。</p>
张飞被关羽提醒了下，语气缓和，无奈说道：“既强攻不了江州，又不能诱敌出战。今时只能与刘循对峙，待城中粮食吃尽，从而拿下江州。”</p>
关羽皱起眉头，说道：“据消息言，曹操已下陇右、关中，今已回朝称公。明岁多半南下，或兵进汉中，或南侵江陵。时曹操举大军而来，我军又拿不下江州，彼时唯有撤军也！”</p>
“今当速下江州！”</p>
说着，关羽看向法正、庞统，问道：“二君可有妙计破城？”</p>
法正与庞统对视了一眼，互相各有所思。关羽很少向他们主动问计，常是他们主动献策于关羽。今时关羽主动向他们问计，颇是稀奇。</p>
法正沉吟少许，说道：“君侯，刘璋暗弱，巴蜀之中思求明主者众多，今江州难克。或不如与城中将校联络，看是否有将校愿为我军内应。”</p>
庞统附和说道：“霍都督曾言‘凡攻城之战，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统深以为然，今欲破江州城，或许唯在攻心之上。”</p>
关羽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追问道：“两君既言攻心之策，不知如何攻心破城？”</p>
庞统捋着胡须，说道：“统观益州将校，窃以为李严或可为我军所用。”</p>
“李严？”</p>
众人略有惊讶，关羽亦是不敢相信，问道：“李严身为蜀人大将，受刘璋器重，安能被为我军所用？”</p>
“呵呵！”</p>
庞统看向法正，笑道：“李严为人，统与孝直先生多有聊及。不知孝直先生能否为诸君介绍其人？”</p>
法正见众人望向自己，也不会推辞，介绍说道：“李严，字正方，荆州南阳人。其素有谋略，兼通文武。曹操下江汉时，李严以秭归县令降刘璋。刘璋提拔其为成都令，成都风纪大清。”</p>
“西陲羌人叛，李严请兵出讨，三月平乱，斩俘数千人，刘璋为之大喜。然李严其人，苟利其身，性自矜高，旁人难近。今士元军师之意，或许当是劝降李严，让其为我军诈开江州城门。”</p>
“正是！”</p>
庞统自信地从榻上起身，说道：“统为南郡从事时，李严少为郡职吏，城府深沉，多为己而谋利。乡里为严谚曰：‘难可狎，李鳞甲。’乡人之语，深可为信。”</p>
说着，庞统于帐中踱步，笑道：“都督治南郡，与统有议李严。金口之战前夕，时曹操南下，李严不降曹，而降刘璋。统不得其解，都督谓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李严降曹，难得重用；归降刘璋，可为心腹。”</p>
李严利益熏心之徒，以他的才能不可能看不出刘璋的无能，但是为什么投降刘璋？</p>
实际上如霍峻所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那时投曹的人太多了，连张松都不入曹操之眼，更不用说李严这小小的县令了。</p>
投降刘璋，反而能让刘璋大喜，作为牌子立起来。如果刘璋这艘船要翻，李严凭借新的身份，又能往上走走。</p>
见庞统如此评价李严，关羽手抚长须，不悦说道：“如此之人，虽有才能，却为害群之马。即便为我军所用，羽亦要上报主公，不可重用。”</p>
法正见关羽如此天真，心中不由暗笑。天下乱世，李严这种心机深沉，为己谋利的人，哪个主公手下没有。如果李严真归降刘备，刘备必然会重用这种人。</p>
他为关羽军师入蜀，但对关羽并不感冒，若非刘备的缘故，他断不会为关羽出谋划策。</p>
当然法正与张飞的关系还不错，别看张飞毛毛躁躁，反而待人有礼。</p>
庞统向关羽拱手施礼，说道：“君侯，统与李严相识，今愿为使劝降李严，让其为我军所用，助君侯破江州。”</p>
“善！”</p>
关羽下榻扶起庞统，说道：“当是劳烦士元了，此行当多加小心。然士元为使，不知有何所求？”</p>
庞统沉吟少许，说道：“请君侯许封李严官职，以安其心。”</p>
关羽望了眼身后的符节，犹豫问道：“许李严任裨将军，关内侯，何如？”</p>
庞统摇头否决，说道：“官小，不足以诱其心；官大，不足以信。”</p>
“士元为使，以为当许何爵？”关羽问道。</p>
庞统毫不犹豫，说道：“拜杂号将军，兼任蜀地太守，加封都亭侯。”</p>
关羽有些不情愿，说道：“兴霸随主公征讨四方，立有功勋，尚且是如此官职。李严奸诈之人，安能任此职乎？”</p>
“得破江州，值得此官爵！”</p>
庞统向关羽行礼，说道：“主公委假节与君侯，又托取蜀之重任。望君侯深思，万不坏主公之大业。”</p>
见庞统以大业为劝，关羽叹息说道：“既是如此，则从士元之语。”</p>
“君侯英明！”</p>
“小心为上！”</p>
“诺！”</p>
走出大帐的庞统，深吐了口气。关羽刚直，规劝这种事需从刘备的角度出发，让他理解同意。</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