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老实地点了点头，但又心生不舍，“那我这五行宗的基业……”</p>
庄先生目光微冷：</p>
“阵在人在，则宗门在；阵失人亡，则宗门亡。这些破砖烂瓦，不是基业。人才是根本，阵法才是根基。”</p>
大长老豁然惊醒，面露愧色道：</p>
“谢先生指点。”</p>
庄先生颔首，言尽于此。</p>
大长老便恭敬起身，向庄先生深深行了一礼，而后离开了。</p>
庄先生又喊来雪姨和三个弟子，道：</p>
“明日五行宗会离开，你们也一起走，但临行前，我有些事，要嘱咐一下。”</p>
庄先生先留下白子胜和白子曦，将两枚玉简，递给了他们：</p>
“这是仙天阵流的完整阵图，你们收好，好好领悟，不要辜负了这份传承。”</p>
“这也是你们娘亲惦记的东西……”</p>
“她当年不能学，所以心心念念，希望你们能学会这套无上的阵法源流……”</p>
“至于其他的事……你们有家族，也有娘亲安排，想必不用我多操心了。”</p>
两人接过玉简，一时有些沉默。</p>
白子胜低着头，有些惭愧。</p>
白子曦迟疑片刻，这才低声道：“师父，对不起，娘亲她……”</p>
庄先生微微一笑，“这是上一辈的事，与你们无关……”</p>
庄先生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宽慰道：</p>
“你们心性天赋都很不错，仙天阵流，也是出于我的本意，才教给你们的，而不单纯是因为你们的娘亲……”</p>
白子胜和白子曦眼睛酸涩，恭恭敬敬给庄先生磕了三个头。</p>
庄先生坦然受了他们的礼，而后微微叹道：</p>
“以后，你们好好珍重。”</p>
“还有……”</p>
“替我照顾好你们的小师弟……”</p>
“是！”白子胜和白子曦都郑重地点了点头。</p>
之后，两人便依依不舍地退下了。</p>
庄先生又单独把墨画喊了进去。</p>
“师父……”</p>
墨画眼角酸酸的。</p>
庄先生温柔地笑了笑，招了招手，把墨画喊到身边，递给了他一枚戒指。</p>
这枚戒指，简简单单，但古朴大气。</p>
“你师兄师姐，有家族，有背景，还有个修为手段都不凡的娘亲，什么都不缺，所以为师就偏心点，把这个留给你……”</p>
“这是一枚纳子戒。”</p>
“跟储物袋差不多，可以存放东西，但又比储物袋隐蔽。”</p>
“你虽说散修出身，没什么宝物，但一些机密的东西，也有不少，尤其是《天衍诀》的玉简，还有那副《五行阵流图》……这些都要收好，一定不可遗失。”</p>
庄先生亲手把“纳子戒”，珍而重之地带在了墨画的手上。</p>
纳子戒是正常大小，但墨画手小，所以只能戴在大拇指上。</p>
“这枚戒指，是要‘滴血认主’的。”</p>
庄先生道，而后指尖一划，墨画的左手大拇指，便溜出一道血痕，鲜血流入“纳子戒”。</p>
纳子戒像活过来一般，贪食着墨画的鲜血。</p>
伤口很痛，但墨画抿嘴忍着，没有出声。</p>
过了片刻，疼痛消减，墨画低头看去，就见自己大拇指上的纳子戒，似乎消失了，但神识之中，又隐隐建立了一丝联系。</p>
仿佛那个戒指，仍旧存在于自己的拇指之上。</p>
只不过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到。</p>
庄先生见戒指没有排斥，彻底放心下来，他又看了眼墨画，温声问道：</p>
“我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么？”</p>
“嗯。”墨画点了点头。</p>
庄先生便一个一个问。</p>
从神识衍算，到诸多阵理，从逆灵阵，厚土阵，一直到五行灵阵，乃至大阵阵枢结构，阵法要点……</p>
庄先生都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p>
似乎，这是他最后一次，教自己这个小徒弟了。</p>
所以事无巨细，都耐心而温柔地重复了一遍。</p>
墨画听着听着，鼻子一酸，眼睛就有些朦胧。</p>
庄先生说完，摸了摸墨画的头，又问道：</p>
“诡道人，你知道吧……”</p>
墨画一怔，微微点了点头。</p>
“诡道人……”</p>
“是我师兄，也算是……你的师伯。”</p>
“他已经入魔了，而且修的，是‘诡’道之术……”</p>
“他心性冷漠，手段极强，也是个极其自负之人，但精通神念之术，对神识的运用，也是登峰造极……”</p>
“你以后若遇到他，一定要小心提防……”</p>
“嗯，师父。”</p>
墨画眼角湿润，点了点头。</p>
庄先生看了眼墨画，想了片刻，微露歉意，但还是直白道：</p>
“为师……有天大的机缘，更有惊天的秘密……但是这些，都不能传给你，更不能跟你说。”</p>
“传给你，便会给你招来天大的灾祸。”</p>
“即便只是知道，也会沾上因果。”</p>
“所以你什么都不能知道，也什么都不要知道……”</p>
“仙天阵流，是独一无二的传承，我不能教你……”</p>
“我能教给你，只有一些晦涩的，复杂的神识法门，还有阵法的道理。”</p>
“将来，你要凭自己的本事，一副一副阵法去学，一点一点去领悟……”</p>
“纵使会很辛苦，有百般挫折，也要走自己的路，形成自己的阵流，修无上的神识，去证自己的道！”</p>
墨画神情严肃，点头道：“我记住了，师父……”</p>
庄先生颔首，看着墨画，只觉有千言万语，但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余一声长长的叹息。</p>
墨画也耷拉着小脑袋。</p>
片刻之后，庄先生似是下定决心，微微一笑，对墨画道：</p>
“累了吧，休息一会吧。”</p>
墨画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不累”，他想多陪陪师父，但开口之时，便有些昏沉，似乎自己的确太累了，已经数日不曾合眼，十分倦怠。</p>
墨画上下眼皮打架，不知不觉，便睡着了。</p>
他呼吸均匀，如画的小脸，天真可爱，只是小小的眉头，紧紧蹙着，似乎在担心着什么。</p>
庄先生不舍地看着墨画，似乎要将墨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底。</p>
他伸手，轻轻抚着墨画的额头，将墨画蹙着的眉头轻轻抚平，口中轻声呢喃。</p>
似乎这些话，只有趁墨画睡着，他才能说出来：</p>
“为师此生，最庆幸的事，就是收了你这孩子做弟子……”</p>
“只可惜，为师看不到你阵法有成的那天了……”</p>
“这是为师送你的，最后的礼物了……”</p>
“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p>
……</p>
墨画醒来时，天还未亮，师父也还在身边，只是气息明显，又淡了一些。</p>
“师父……”</p>
墨画担忧道。</p>
庄先生温和一笑。</p>
“我……睡着了……”</p>
墨画有些惭愧。</p>
庄先生摇了摇头，“去收拾一下吧，天亮之后，跟着你师兄师姐，一起离开。”</p>
墨画心头一颤，不舍道：</p>
“师父，您不能一起走么？”</p>
庄先生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墨画的头，轻声道：</p>
“去吧……”</p>
墨画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p>
天亮之后，墨画便随着雪姨，还有小师兄，小师姐，以及全部五行宗的修士，离开了离山城。</p>
临行前，他和师兄师姐，又去见了庄先生。</p>
可庄先生房门紧闭，似乎并不再见他们了。</p>
墨画敲门，也无人回应。</p>
时辰到了，他便只能离开了。</p>
墨画随着修士队伍，一起离开了五行宗，每走几步，他便回头看一眼，想着能不能看到师父，能不能再看师父一眼。</p>
可直到离开五行宗，还是没看到师父的踪影。</p>
“见不到师父了……”</p>
墨画的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p>
而在五行宗一处高楼上。</p>
无人看到的庄先生，一直目送着墨画离开。</p>
他看着墨画小小的身影，不停回眸，抹着眼泪，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p>
温润的目光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期许：</p>
“我把宗门的过去，托付给了你的师兄和师姐……”</p>
“但把宗门的未来，托付给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