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秦祺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与这池水融为一体,自己本是水,自然感受不到水的威胁。
正在此时,水底一点金芒显得格外显眼,而那正是秦祺的龙丹。
那枚龙丹入水之后便沉入水底,落入那一层白骨之间。
而紧接着让秦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龙丹周围的白骨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开,或者是那些白骨自己向后退去,总之池底的白骨以龙丹为中心闪出了一圈整齐的空地。
甚至那些白骨竟出现微微的震颤,似乎是在低啜,又像是在鸣冤。
秦祺的身体缓缓下沉,双目紧紧地盯着那枚龙丹和周围的那些白骨。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场景感兴趣,但秦祺隐约觉得,这其中一定隐含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岸上的巫鹤讶异地问道。
桑丘微微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或许是在恕罪吧!”
“恕罪?他有什么罪过?”赤松子不解地问道。
“不是他,而是他!”桑丘的语气有些沉重。
赤松子闻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桑丘说的第一个“他”,是指秦祺,而第二个“他”则是指龙帝敖秀。
毕竟这些人都是跟随敖秀战斗过的兄弟们,因为他的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甚至可能无法实现的目标,敖秀亲手将自己的这些兄弟龙族的功臣送上绝路。
虽然数百年已经过去了,这些人已化作这一地的白骨,但强者的灵魂却始终不愿就此离去,他们无法安眠,他们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而此时龙帝的龙丹出现在了这里,顿时便激起了这些强者灵魂的复苏,但即便如此,龙帝还是龙帝,即便其只剩了一枚龙丹,也不会改变其龙帝的至高身份。
所以即便这些强者的灵魂再不满,当龙帝出现时,却也不得不顶礼膜拜,只是这膜拜中夹杂了浓浓的不安和愤慨。
而那龙丹此时也只是散发着淡淡的金芒,甚至没有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完全没有一名帝尊应有的气势和威严。
秦祺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那数百名强者的灵魂正单膝跪在一名身着紫金龙袍的男人周围,低垂着脸,不敢将脸上的不满和愤怒有丝毫的表现。
虽然秦祺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却能看到在滴在地上的泪,虽然这本就是在水里,但那些椭圆形的泪珠却似乎遇水不化,甚至温润如玉般地坠落在地。
“义父!”秦祺望着中央那名紫金龙袍的男子自言自语道。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幻象,但却感觉如此真实。
敖秀的脸上显得有些沉重,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用一种带着愧疚的目光环视了一遍周围这些强者。
“都,起来吧!是本帝亏欠了你们!”此时敖秀竟然能够开口说话,看上去完全如同本体一般。
秦祺屏气凝神,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前方,似乎自己在这样的场景中充当的只是一滴池水而已,自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但对方似乎并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如梦如幻。
“谢,谢陛下!”距离敖秀最近的一名强者逐字逐句地答道,显然这语气中带着化不开的恨,同时那名强者也并没有起身,依旧单膝跪地。
不仅仅是他,跪在地上的所有强者都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
他们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又怎会因为敖秀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敖秀见状,双目中竟闪烁着点点泪花,而后仰天长叹一声,伸手将那名强者亲自搀扶而起。
这一次那名强者没有拒绝,他终于站直了身子。
敖秀紧接着又将另一名强者搀扶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敖秀花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将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依依搀扶而起,而这些人也都没有拒绝。
敖秀望着眼前这些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已是热泪盈眶。
紧接着,只见敖秀缓缓地弯下了自己的膝盖。
众人见状,脸上先是一愣,而后同样热泪盈眶。
但没有人阻止,在他们看来,这本就是自己应得的,没有谁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他们更愿意战死沙场,甚至更愿意死在冥人的手里,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