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赶紧磕头请罪,口中将事情一一道来:“娘娘,老太太让给您传信,却是田巡抚在江南做得太难看,想请您的试下要不要……”
嬷嬷苦着脸,在脖颈间做了一个横切的表情,甄贵妃看着她如此,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抽出宫女托着正在美容的手背,指着嬷嬷发抖。
她一时之间被气得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手指指点对方,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唬得大宫女将推子扔在一边,抚摸着甄贵妃的后背,口中喊道:“娘娘,娘娘凤体为重,且是不能生气呀。”
甄贵妃只觉心口疼痛,只见她努力的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口中骂道:“你跟我说,究竟是谁让你传的信。我却不相信这话是母亲所言,她老人家所在意的,定不可能是这些,你给我说明白了。”
随着甄贵妃的话,那婆子越发颤抖得厉害,她不敢再隐瞒低头悄语道:
“娘娘,却是大老爷说的,大老爷说,那巡抚之位若是咱们出手,少不得却是不少银子呢。”
甄贵妃听到这话,却是一时之间仿佛惊呆了一般,好半天才仿佛是如梦初醒一样,身子向后仰去。
一时之间,宫中的几人却是吓得不行,口中喊着娘娘,又命人赶紧去叫太医。
待到甄贵妃再次睁开眼眸,便看见雍和帝紧促双眉坐在床边。
她苦笑一声,口中说道:“臣妾让陛下担心了。”
雍和帝看着甄贵妃,心中也有几丝感慨,他与甄贵妃之间却也相伴数十载。其乃是潜邸老人,而且甄贵妃性格也算得上是极为规矩,又并非是那些猖狂之辈,是以雍和帝素来对其也算是另眼相看。
抛却在司徒沣的教育上,甄贵妃却是雍和的眼中极为得用的工具人,是以虽无情爱之言,但雍和帝仍旧是十分关心对方。
听得甄贵妃如此之言,雍和帝难得的缓了脸色,摇摇头说道:“贵妃却是何必出此之言,不过我却不知贵妃到底是为何,竟然会怒气攻心。
咱们都老了,总要保重身体为上。”
雍和帝的最后一言,却是让甄贵妃眼眶瞬间一红,只是在帝王面前无故落泪,那也是大忌。她立刻将自己的双眸轻眨,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甄贵妃一直谨记着,自己并非陛下心中之人。在后宫之中她能够统领后宫,不过是因为陛下见她,勤恳忠诚老实,是以甄贵妃便将自己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万事以雍和帝为先。
是以这些年来雍和帝对她其实非常不错,至少所有该给她的,不该给她的,甄贵妃自认都已得到。
然而今日陛下的这一句话,却让甄贵妃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难道还能够禀告陛下,自家兄长在江南卖官鬻爵,甚至连巡抚之职都想要明码标价。
想到这里,甄贵妃眼眸低垂,却是不敢再看雍和帝,她口中轻声地说道:“妾没有事,只是许久不曾见到母亲,甚是想念而已,却是一时悲伤过度。”
这个理由虽说是官冕堂皇,可惜对雍和帝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要知道他刚才已经给甄贵妃做了提示,告诉对方其乃是怒及攻心,可是她仍旧选择庇护甄家,这让雍和帝有些嘲讽地笑笑。
对于甄家之事,他此时早有听闻,哪里不曾知晓甄若霖已经将江南经营成了小王朝呢。
他想着那些被康眠雪送回来的密信,杀意在心中上下翻腾,不过甄贵妃替哥哥隐瞒此事,他却也是能够理解。
但是这不代表说他会接受此事,是以雍和帝的脸色渐渐冷淡下来,看着甄贵妃轻声说道:“既然爱妃乃是一时之间怒火攻心,不如就多加静养一段时间,这甄家暂时便不必进到宫中来了。”
他轻声说完,又安慰甄贵妃:“柔柔你却不必担心,甄家自有甄家的福气,你在宫中好好养病才是。”
说完雍和帝也不理会,甄贵妃瞬间惨白的脸庞,又低声吩咐太医一定要用好药之后,便毫不留情地离开。
大宫女若兰看着雍和帝离开的背影,又看相想要勉强起身的甄贵妃,一时之间只觉得风雨欲来。
“娘娘嬷嬷被带走了。”甄贵妃一共有两名大宫女,一名名若兰,另一名名若竹。
此时一脸慌张地跑进来的便是若竹,她本来在廊下看着煎药。却没想到竟见到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李无禄带着几个人,将嬷嬷五花大绑地带走。
若竹也不敢问究竟为何,只是待对方离开之后,便赶紧进来禀报甄贵妃。
听闻如此噩耗,甄贵妃心中知晓,恐怕如今却是陛下真的恼了甄家,想到此她只觉口中腥甜忍不住地张开嘴。
若兰和若竹只看见了娘娘听到此事,面色瞬间如同金纸一般,口中竟是一股血剑从中喷涌,豆大的血字打在地面之上。
一口鲜血吐出,甄贵妃只觉得身上仿佛被重锤碾过,无意识地向后躺去……
不久之后,宫中众人俱是知晓甄贵妃,突然生病,暂时在宫中静心养病。
明眼人哪里不知,名为养病实际却有软禁之嫌,一时间宫中之人心思浮动,却是想要看甄贵妃的笑话。
对于这些谣言,雍和帝少见的并不理论,只是任由其越演越烈,是以众人具是觉得皇帝此次是真的厌弃了甄贵妃。
晚间,雍和帝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看着嬷嬷的供词,他口中冷冷一笑:“还真是可以啊,什么都可以明码标价,五千两的六品官,一万两千两的五品实缺,还有瞧瞧这一省的大员标价竟然是十五万两。
李无禄,你却是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吗”
雍和帝语调平稳的仿佛似唠家常,只是跟在他身边数十年的李无禄一听这话,心中便知晓眼前的主儿,却是已经怒到心头火起。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轻声回禀:
“奴才却是没见过十万两银子呢,想来恐怕这天下之间,能够见到现银的,除了户部也就剩下甄家了。”
李无禄最后一句,却是明显的带着调侃的味道,只是此时的调侃未免太过不合时宜。雍和帝听了这句话本来只算是乌云的面容,此时已经滴得出水来。
他看着嬷嬷的供词,冷冷地笑着:“你这老货,还说只有户部能够看到如此之多的银子。你看按照这个数字,江南甄家平日里看到这些银子的时候却是一年好几次呢。”
雍和帝此言中的讽刺之意昭然若揭,听到此言李无禄低头不再说话,只是倾听着雍和帝的话。
“想来此时,那两个孩子应该已经到了江南,也是我这边畏首畏尾,不然他们去江南不会那么多波折。”雍和帝却是突然想到远在江南的康眠雪和司徒源。
李无禄本来已经当了小半个时辰的哑巴,此时听到雍和帝说这些,心中一动上前凑趣说道:“娘娘他们自然是马到成功,奴才现在只盼着娘娘赶紧回。
您别说,往日里见到娘娘便觉得美美神清气爽,如今已是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奴婢还真是有点想念呢。”
此话李无禄却并非说假,康眠雪乃是他所接触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戴着有色眼镜看他的。
李无禄是无根之人,但是无根之人从不下贱,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得罪的李无禄,总有着千百种招数让其后悔。
他是太监,但他同样也是人,所以那些不把他当人看的,他李无禄也没把那些人当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甩甩手中的浮尘,看一眼雍和帝,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指示。
“宫中之事暂时就这样,你却是不必理会司徒沣那小子的挑衅。
只等着江南甄家处理完便好。”雍和帝心中思索,他忽然想起出现在,血滴子秘报中的一人。
“荣国公的那位长孙女,如今还在宫中”雍和帝突然想起此人,便询问李无禄。
李无禄略一皱眉,沉思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启禀万岁也正是如此,那位贾女官却是正在贵妃房中任职。”
雍和帝略一点头,嘴唇微微地向上倾斜:“四皇子成亲多年未曾有一儿半女,朕却是多感忧心,是于将甄鬼妃手下之女官,贾氏赐予四皇子为侧妃。着其吉日,入四皇子府邸。”
雍和帝将自己的旨意说完,也不看李无禄,只是低头专心批改奏折。
李无禄听到这道圣旨,却是心中惊讶,暗暗咂巴着嘴,只觉得陛下却是不愧是人皇,运筹帷幄。
“奴才遵旨,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祈郡王在家里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到江南找侯爷玩儿,此时恐怕已经到了。”
李无禄面露难色地说道,他也不知该如何向雍和帝禀报,毕竟这位皇子算得上是私自出京。
出乎李无禄意料的是雍和帝,却并未有些许生气的表情,他只是点点头吩咐道:“那小子每日里早就如此,却也不必管他,他愿意和源儿处在一处,那便让他们哥俩好好处便好。
左右那孩子虽说是有些跳脱,但终究还有两分靠谱在。”
雍和帝将此事盖棺论定,这才又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奏折。
留下李无禄一人,在下面仔细地品味着此事。
好半天李无禄才像是想明白一分,用戴着敬佩的眼神看向雍和帝,却是心悦诚服的躬身行礼。
雍和帝见对方这副模样,心中明白,其已然是将此事看得明白,是以干脆便不再理会对方,只是专心地批改奏折。
作为皇帝,他或许不够文治武功,但是雍和帝相信自己绝对是最为勤勉之人。
而此时的江南另外一个勤勉之人正在努力地挖坑,然后送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