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保留在血肉之中的本能,让她残存下独一份的清醒。
所有人默然在河边,带着潮气的微风从他们的身边拂过。
袁佩佩打开手机,看了眼手机地图,她仔细回想,努力回想,她恍然大悟,“这里……好像就是当年苗姐姐带着滕辛投河的地方……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样。”
向阳朝着远方望去,的确,若是沿着这条路继续开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拐进一条泥土路,那边的郊外,就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年头太久了,久到让人忘记这里原来的样貌,这里修了公园,盖了高楼,二十年,物是人非。
听闻此话,一直默声不语的向柏凯,忽然崩溃了情绪。
他看着面前宽广肆意的河流,他觉得眼下的时空被割裂了,他仿佛回到了小向阳走失的那段日子,那时的他同样仿徨无助。
他走到河边,河水漫过鞋面,他站在河水之中。他无法想象,那时的小向阳会有多害怕,那时的小向阳天真幼小,那时的水流只会比现在更湍急。
想着想着,他红了眼,他低下头,河面上看不清他的倒影,波光粼粼,水流搅乱了他的样子,搅乱了他的心。
他忽然明白,曾经的小向阳,已经彻底消失在这片河水之中了,从苗舒曼带着小向阳投河的那一刻起,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向阳,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年的寻找都是徒劳,他们寻不见,找不到,即便二十年后,小向阳的肉体回来了,却也面目全非。
二十年前的小向阳,变成了二十年后的滕辛,二十年前的亲情血缘,二十年后只剩下仇恨。
向柏凯缓缓跪在河水之中,河底的石子划伤了他的膝盖,他浑然不觉。
他低着头,忍着即将冲破胸口的糟糕情绪,低声开口,“妈,我找不回小向阳了,我找不回他了……”
所有人都默默不语,柳小柔也放任向柏凯以这样的方式,去宣泄自己的情绪。
她明白他的苦楚。
有关母亲,有关弟弟,有关家人与爱,存活于世的人儿啊,总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方式,去怀念,去忏悔。他们总是笨笨的,笨笨地爱着,默默藏于心。
苗舒曼走到向柏凯的身边,她伸出湿乎乎的手,试着去抚摸向柏凯的额头,却被向柏凯下意识躲开。
苗舒曼缩回手,她回头看看向阳,向阳也避开了她的视线。
错了就是错了,就算她疯了傻了,当年做过的错事,也没办法被遮掩。
片刻后,所有人一同离开了岸边。
他们朝着车子走去,向阳打头在前,苗舒曼紧紧抓着向阳的手腕,寸步不离。
回到车边,向阳指挥大家赶紧上车,可这时,一直死抓着向阳手腕不放的苗舒曼,忽然便松开了手。
向阳甚至来不及反应,他亲眼看着,苗舒曼朝着马路中央飞奔而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辆非常庞大的货车。
向阳开口呼喊的瞬间,他的声音被眼前巨大的冲击力淹没,他失声,他哑言,他亲眼所见,轻飘飘的苗舒曼如似一股云烟那般,冲向货车车头,死亡在沉闷的撞击声和剧烈的刹车声之下,化为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