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冬天,所以他们踩得很慢,一路上将着过往的景色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底。
就像是踩着漫长的时光。
十余年光阴倏然而过,有的不复存在,有的却历久弥新。
“司逸!是我们的教学楼!”顾逸迩行风的指着不远处的那栋灰白色的大楼。
“去看看吧?”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有些模糊。
两个人踩到教学楼下,记忆里熟悉的一砖一瓦都没有变化,只是历经风霜,显得有些老旧。
司逸将自行车锁住,牵起她的一只手往楼上走。
顾逸迩有些不好意思:“在上课吧?”
“这不是高三楼,学生们都放假了。”司逸给她打了一剂定心剂,“走吧,去我们的教室看看。”
他们踏上熟悉的楼梯。
记忆中的楼梯,走过不知道多少回,曾因为迟到而急匆匆的三阶作一阶的爬,曾因为不想下楼做操一阶仿佛都能走上一年,大多的时候,她都和同学们并肩上下楼,嘴上闲聊着,或许聊的是不久前刚结束的考试,或许聊的是最近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如今她和司逸又重新踏上这道阶梯。
他们来到三楼,司逸笑着指着不远处的那间教室:“你看。”
司逸下课时最爱扶在走廊栏杆上望天,她下课时会挽着尾月的手一起去上厕所,墨绿色的教室门一年四季中除了春秋天总是紧闭着,因为大家都爱吹空调。
“我去上个厕所,你过去看看吧。”司逸揉揉她的头,转身往另一边的厕所走去了。
他似乎有些急,脚步很快。
顾逸迩刚想说教室门应该早就关上了,他就已经走进了转角消失不见。
算了,透过窗户看看里面也好。
她缓缓走过去,原是没想进去,却发现门被开了一条缝。
顾逸迩下意识的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
这一推,就仿佛时空穿梭,完全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熟悉的课桌椅,熟悉的黑板报,熟悉的教室正前方的主席像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红字。
和熟悉的人。
他们都穿着蓝白色校服。
她忽然眼眶一湿,以为自己在做梦。
林尾月从桌上抬起头,看到她来了,冲她用力招了招手:“逸迩,你怎么去厕所去了这么久啊?都快上课啦!”
她的双腿仿佛灌了铅,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陆嘉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悠哉的抖动着,王思淼用力拍了下他的背。
“哎哟,班长你怎么打人啊?”
王思淼抬了抬黑框眼睛,面无表情:“快上课了,给我坐好。”
顾逸迩抬了抬脚,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在路过付清徐的桌子时,她低头仔细打量他。
付清徐似乎是感应到了这阵目光,抬眸望着她,镜片下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他只是无比自然的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付清徐,这道物理题我又不会了。”林尾月嘟嘴,将手中的练习册递过去。
“给我看看。”付清徐接过练习册,瞥了一眼,微微皱眉,“上次教过你了。”
“忘了嘛,再教一次吧?”
林尾月还是那个坐在付清徐后桌,总爱问他各种理科难题的小女生。
付清徐也依旧是多年前那个寡言少语,却从来不会拒绝林尾月的求助的少年。
在长大后经历过的所有苦痛,都仿佛不见了。
此时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喊声:“逸哥!逸哥在吗!”
她猛地回头,发现二更正笑眯眯的靠在门边,半个身子都在往里探。
“二更你跑过来干嘛?都快上课了。”陆嘉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鄙视。
“我找逸哥啊。”二更语气有些委屈,“他把重要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什么东西啊?”陆嘉好奇问道。
“佛曰,不可说。”二更东张西望着,“他人呢?”
“上厕所去了。”顾逸迩下意识的回道。
二更愣了一下,又笑了:“逸姐啊,你来的正好,这东西是他送你的。”
说完,便直接走进了教室,朝她走了过来。
从裤兜里掏出了什么,递到她的手里。
是一个丝绒质地的黑色小礼盒。
顾逸迩忽而笑了。
她看着二更刺刺的大平头,笑了:“你也起码买一顶假发啊,我看着你这发型太出戏了。”
二更抽了抽嘴角:“给个面子行不行?”
“穿帮了?”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刚刚去厕所的司逸双手插着裤兜走了过来。
顾逸迩翻了个白眼:“早就穿帮了好吗?我又不是傻子。”
“时间太紧了,不然我就让他们全都去做个保养,肯定够逼真。”司逸指了指她手中的盒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顾逸迩抿唇,摇了摇头。
司逸从她手中拿过盒子,轻轻打开。
很奇怪,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明明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心还是狠狠颤了一下。
大颗钻石被六瓣枝状雪花形状的戒托嵌在最中央,熠熠的白金光与通透的钻石光芒相映成辉,纯净无暇,璀璨耀眼。
扭臂设计的戒圈,婉约内敛,精致大方。
如雪花般纯粹的钻戒,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黑色天鹅绒中。
司逸轻咳一声,单膝跪下。
他张了张嘴,脸颊渐渐红了。
二更在一旁催促:“逸哥,是男人就不要怂啊,说台词。”
司逸咬唇,轻轻瞪了他一眼:“闭嘴。”
二更闭嘴不说话了。
他薄唇微启,似乎又想说什么,喉咙又哽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司逸摸了摸鼻子,声音轻轻地:“有点害羞,怎么办?”
“害羞也要说。”付清徐冷声开口,“我的时间都是按分钟算的。”
顾逸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司逸也跟着笑了,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将戒指举到她面前,声音清冽,语气诚恳:“耳朵,从十五岁到二十八岁,从年少懵懂到成熟稳重,我的青春和人生,都和你有关,如今,我希望我的未来,一直到我白发苍苍,一直到我永睡不起,都和只和你有关。”
十三年,转瞬即逝,所有的事物都在发生着变化。
可他依旧没有变。
顾逸迩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又湿了。
“十五岁的时候,我想和你在一起;二十八岁的时候,我想娶你。”司逸目光温柔,仿佛盛满了一室的柔柔月光,“顾逸迩小姐,我爱了你十三年,给我个机会,让我们把这份爱情升华一下好不好?”
她哽咽着问道:“怎么升华?”
“嫁给我。”
三个字,裹着浓浓爱意,和情真意切。
她蹲了下来,倾身在他鼻子上一吻。
司逸没反应过来,瞳孔微张。
“以后多多指教。”顾逸迩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唇,语气轻轻,“老公。”
司逸忽然用力抱住了她,像是要将她揉入骨髓。
凑在她耳边轻声央求:“再叫一声。”
“不要。”
“以后叫我一辈子。”
站着的其他人相视一笑。
这个忙,帮的太值得了。
毕竟是别人的教室,不能在里头呆的太久,一行人完成了任务,就赶紧出来了。
此时正好碰上高三下第二节课的时间,零零碎碎的几个高三生走在校园里,大多脚步匆匆。
这一行七个人,简直打眼的不行。
顾逸迩忽然问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司逸走在她身边,目不斜视:“你问。”
“这些校服,你是怎么弄来的?”
司逸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有些懵:“钱啊。”
“这教室呢?”
“钱啊。”司逸想了想,又说,“还有校长。”
“刚听到逸哥这个想法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二更扇了扇脸,“我一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穿校服,太羞耻了。”
二更穿校服倒是还好,这其中最违和的其实是陆嘉和付清徐。
前者实在太魁梧,像个基因突变的高中生,后者,脸倒是没怎么变,就是气质已经完全不像是高中生了。
也难为司逸逼着他们都把校服给套上了。
顾逸迩又悄悄地回过头看那两个人,没憋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付清徐脸色很冷:“看什么?”
“付同学,你现在是十八岁的高中生,麻烦你的表情也稍微靠近高中生一点好吗?”顾逸迩挑眉笑道。
“司逸。”付清徐转而就对司逸算账,“账单我会发到你微信上,按我的小时薪酬算。”
“……”司逸有些无语,“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哎呀,算了嘛。”林尾月拉了拉付清徐的衣袖,“大家都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