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广道:“老黄,按照你的想法,我们此去是不是隐姓埋名,那些人前往神兵墓地查探总需要些时间,即便他们察觉不对,我们也已经走远了,藏在深山,再求发展和机会,是吧?”
老黄道:“太行山脉就挺不错,我们可以去那里,里面盗寇虽多,但是张大当家先去了那里,老仆也能护您周全。何况那深山是官府也无法管到的地方,正是休养生息之地。”
夏广沉吟片刻,猛然一勒缰绳:“老黄,调头!”
老仆愣了愣,公子这是干啥呀?
“我这人不喜欢隔夜仇,既然都分析的这么清楚了,皇莆家的其他人,我可以不问,但是那张容,必须死。
我问清楚了,割了她的头,去娘的墓碑前祭奠。
老黄,你别劝我,我听说人若是死的不甘,就会满怀怨气,那怨气会束缚着她停留在人世,而无法赶赴轮回台。
我担心娘还没走。
所以,做儿子的想要去去送送她。”
老黄本能的就想说“我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但他忍住了,想来想,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夏广笑了起来:“你娘的,你是君子,还是我是君子?走吧,回去!”
说罢,便是扬起马鞭,在冬日大雪降临前抽响一道惊雷。
——
江南久违大雪,没有在新年前后落下,反倒是在末尾时候,飘扬的漫天满地都是一片凄厉的白。
幸而湖面未曾冻结,刚去城中新杀了几头肥羊,正满载而归的皇莆家仆人,坐在船舱里。
斗笠的渔夫裹着大棉袄,满是皱纹的手一下一下的撑着竹竿,推着这小舟,滑行在漫天大雪里。
满湖雪。
然而想到今晚便是连奴仆们都可以喝汤吃羊肉,加上几杯暖酒,这冬天就舒服了。
似乎嫌船舱里的羊肉腥味有些重,那皇莆家仆人掀开厚布帘子,探头往外看去。
身后不远处,居然还有一叶扁舟。
“这么巧,慕容家的也刚好派人出来啦?”那皇莆家的仆人有些诧异。
于是便是吆喝了一嗓子:“喂!是哪个小哥儿来的?买了什么好东西呀!”
没有人回应。
那扁舟速度极快,船尾渔夫带着斗笠,压的脸庞无人看清,每一下力道都极大,都会让那小舟如离弦的箭,破开大雪,破开长风,在冰冷湖面,划出极长的轨迹。
便是小片刻,就已经超过了这采买的小舟。
皇莆家仆人,这才看到船头也坐着个人,看样子似乎是个少年,只是同样带着压低斗笠,而瞧不真切。
仆人这才意识到来人不会是慕容家的,而且小舟的方向,竟和自己相同。
他便是诧异道:“喂,你们是什么人?”
依然无人回答。
那渔夫只是划着船,而船头的少年只是盘膝坐着。
大雪里,那小舟孤零零的来,又孤零零的远去,像是不沾丝毫的人间烟火。
片刻,就只能看到尾巴了。
仆人莫名的抓了抓后脑勺:“没听说今天有客人来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等大事自己也许根本没资格知道吧?
数里之外。
皇莆家,张容瘫坐在椅子上,裹在整个儿的貂皮里,喃喃着:“剑陵山庄没了,没了没了。爹也死了怎么会这样?”
黑暗里。
她不知所措,蓦然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神色变得狠厉,“都是那个野种,都是他!!
他娘抢走了我夫君的感情。
他又抢走了我父亲的性命!!
都是这个野种害的!”
张容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毕竟她也是时刻关注着那剑陵的情况。
剑墓崩塌,万千神兵如灾祸从天而降,无人幸免。
那野种怕是也死在了里面,这还需再查查。
可是,这位皇莆家的大夫人心胸本就不宽广,她此时面容扭曲,像是非要找个什么东西依仗着,才能再活下去,才能再接受“剑陵山庄覆灭,张九灵死亡”这样的一个现实。
“等雪化了,就去挖了那贱人的墓穴!!一定是她,是她在姑苏城外诅咒着我,一定是她嘱咐那个野种!”
张容嚎啕大哭起来。
便在这时,二夫人掀开了帘子,她站在门口悄悄顿了几秒,神色一换就是满脸悲伤:“大夫人,我也听说了这事情了,天灾人祸,您莫要过于悲伤了。”
张容看到来人,但是她心底火焰在烧,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我凭什么不悲伤?我爹死了!娘家没了!”
二夫人柔柔地叹了口气:“哎,也许是这风水不好吧,大夫人想想有没有什么人碍着你?毕竟呀,这种天灾的事情,真的是太少见太少见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我听说皇宫里有巫毒诅咒之术,那宫斗的娘娘们用的可厉害拉。
这事儿,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可以作祟呢?
哎呀哎呀瞧我这嘴,又瞎说了,大夫人别听我的。
不过也只有在您面前,我才会这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吧。”
二夫人悄悄的落井下石,也帮这张容那毁墓的主意落实了。
到时候,家主自然拦不住她。
但是事后,她儿子被废,她的靠山没了,她的夫君也对她原本的同情也变成了怨恨,那么到时候,这皇莆家就是辽儿的了。
自己哄着一个大夫人,总不如自己来当大夫人的好。
二夫人露出了笑。
门外,庭院外,园林式的回廊上,浅滩上,一老一少,头顶有着大雪,身前是逆流的白色海洋。
“公子,怎么进去?”
“当然从正门。”
少年仰起头,斗笠下的脸庞显露出来,有着胡渣,有着落魄,还有着一丝浪子的气息。
近乡情怯,站在门前,他将手中长戟抖了个枪花,沉声道:“走吧,老黄,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