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仲说:好了,我们也不用叹息他们了。这一刻,我还是想听你给我朗诵的诗。
思妍说: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我就看那首“再别康桥”。其实,我和徐志摩的心境不同。可是我觉得,在临走的时候送给你,一定是一份很好的礼物。
关仲微笑着点点头,他不想打扰思妍。思妍就轻轻的朗诵了起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关仲听完思妍那轻声的朗诵,眼睛里早已湿润了。关仲发现,思妍的眼里也闪着泪光,就把她紧紧的拥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又一次吻在了一起,让月光作证,这就是他们不是结束的结束。
当两个人相拥着,往回走的时候。平谷川像往常一样,已经变得非常的安静。小镇睡着了,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人第一次,这么晚,走在这条路上。他们毫无顾忌的,相拥着走在一起,就像当年,在林通的那个夜晚。
可他们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因为,当这一个夜晚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七零八落。有些花儿会开放,有些花儿会凋谢。想要去再重新拾起那些退去的往昔,已经是不可能了。也许,这就是人生应该有的残局。
两个人一边往回走着,也一边把那些沉重的东西放下。当月亮更加高远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思妍的脸靠在关仲身上,笑着说:你说,咱俩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不正经?
关仲说:正经和不正经,本来就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如果,咱这也算的话。那林徽因他们几个人,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不正经了。如果他们都不算,我们又有什么资格算哪?
思妍说:你狡辩起来,有时候好像还很合理。
当两个人,走到思妍门前的时候,关仲久久的还是不愿离去。他知道,思妍这一走,再见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而思妍也觉得,在这三年里,眼前这个男人,陪伴了自己很多的时间。
这一刻,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一会儿看看对方,一会儿又看看月亮。最后,还是思妍说:我再送你一首徐志摩的诗吧!看来这几天我没有白看这本书。
关仲没说话,只是微笑的点点头。思妍就又轻轻的读了出来: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
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关仲说:这首诗,好像是定制给我的。不,应该是我们的。那就让我们,枕着这首诗入眠吧!
第二天,关仲到车站去送的思妍。临别前,关仲送了思妍一本书。是歌德写的“少年维特的烦恼”,又在书里夹了一首徐志摩的小诗:“沙扬娜拉”,是徐志摩赠给日本女郎的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临要开车的时候,关仲说:等你到上海以后,把你坐过的船票寄给我吧!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你去了哪里?
思妍说:好,我记住了。
当关仲回到宿舍的时候,觉得整个心里,都是空荡荡的。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关仲想干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干点啥好。在这个时候,自己又能干点啥哪?
最后,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哭一次。于是,他自己趴在床上,彻彻底底的哭了一次。哭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他还是哭出来了,而且,哭的很彻底,哭的淋漓尽致。
过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弄不明白,那一刻,自己为什么要哭。一切的分开,都是顺其自然。一切的结果,都是顺理成章。为什么要哭哪?能说是委屈吗?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哪里有哭的必要啊?
那天,关仲就这样,没来由的哭了一场。但,哭过之后,他倒觉得心里特别的痛快,也特别的轻松。其实,那一哭。就是为自己的一段不寻常的经历,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过后,思妍并没有把那张船票寄过来。她说:那次在海上,她们坐的那艘船起火了,差点儿命丧太平洋。下了船,谁还想船票的事啊?过后想想,船票不一定都能把人送到彼岸。有时候,也能把人送到一个你永远也不想去的地方。
一年以后,关仲也离开了平谷川。
平谷川,在地图上都不容易找到的小镇。安静的守候在祖国的边境线上,却承载了那么多人的故事。那么多的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喜怒哀乐,那么多的离愁别恨。
从此以后,思妍不会再提起平谷川,因为,她身边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小镇。关仲也很少再提起思妍,因为,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人认识思妍。
但,无论是关仲,还是思妍。也许,还有很多人。都把美丽的平谷川,安放在自己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