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住持对木鱼砸在头部的清脆仍历历在目,更让他发自内心恐惧的是,自己挨了一顿毒打,整个寺院都没听到任何响动。
今天,凌牧云来护国寺,只是借粮的,哪怕来借命,也要和佛祖商量一下,借他几条。
谁让他背后,有个自己无还手之力的靠山呢?
“此子看似顽劣,实非池中之物!”待禅堂内仅剩二人,主持给了自己和道立一个说得过去的台阶。
佛曰,善缘。
护国寺之后的事,凌牧云无从知晓。
下山的路,乡野小调吹的兴起,遇到路人,也不管是三三两两还是独行,都要说上那句:“回去吧,我已知会护国寺放粮了!”
“上山干啥?护国寺承诺我,放粮!!”
直到入了定北城,来到忆石轩门口。
看见放粥的虞美人仍在忙碌,凌牧云假意咳嗽一下。
“看凌公子春光满面,想来,借粮一事有了眉目?”虞美人顺着声音看去,见凌牧云背着双手,斜眼看天,知道事有转机,便开口探问。
“手拿把掐的事,但凡瘸九在,我都不用亲自跑一趟!”
提起瘸九,凌牧云的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暗淡:“护国寺放粮五百斛!”
“怎么放?”虞美人追问道。
“嗯……”凌牧云一时语塞,嗫嚅道:“一时忘记问了,但答应了,肯定会放。”
“扑哧!”虞美人半遮面容,双娥微蹙,笑的妩媚。
“既是护国寺答应放粮,自不会食言,是奴家多嘴了!”
这一颦一笑间,凌牧云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凌公子?凌公子!”
“啊!那是!那是!”凌牧云附和道。
被虞美人从幻想拉回现实,更加局促:“那个,我得回去了!还有事!瘸九还等着我呢。”
“真是蹩脚的借口!”虞美人噗嗤一笑,看着慌不择路的凌牧云,忍不住存了捉弄之心:“公子,听曲否?”
“西洲曲!会么?”凌牧云停住脚步,故作平淡的说道。
“想听?”
凌牧云点了点头。
“晚间!忆石轩!”
凌牧云又点了点头,始终没有回头。
直到拐个弯,到了小巷,才欢欣雀跃的打起节拍:“西洲曲啊西洲曲,西洲曲啊西洲曲,西洲曲!”
“粥确实有些稀了!”
“原来大户人家的快乐,也是如此。”
……
夜,终于来了,太阳在凌牧云骂骂咧咧下,沉入沙海。
凌牧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大袖翩翩的白衫,领口、袖口、裙边浅蓝色刺花点缀,腰襕下纤梢垂地,漆纱笼冠,故意留出一缕长发,自然垂于额头。
手中折扇“刷”的一声,如孔雀开屏,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听曲!”一路分花拂柳,很快到了忆石轩。
勾栏歇业。
凌牧云闪身跃至屋顶,映入眼帘的,是匆匆迁移后的狼藉满地。
虞美人也走了。
凌牧云显得有些失落,坐在正脊上,将折扇扔到院子里。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起先,他只是小声哼唱,渐渐的,放开嗓音,最后几近嚎叫。
那夜,半个定北城都听了凌公子的西洲曲。
“不敢恭维!”
“救命恩人怎么了?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唱得确实难听!”
“没在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