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媳十九
周母半信半疑地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找去,果然有一个姓卢的商户。
找人一打听,得知儿子确实在这里。
周三郎站在后院往马车上搬货,这家做的全都是家具,东西笨重。像大柜子之类的,两人抬着都挺费劲。
他正踩在跳板上,和另一个人合抬个大柜子。就听到底下有人喊:“三郎,外头有个妇人说是你娘,还说你爹受了重伤,没几日好活……”
听到这话,周三郎心神俱震,脚下一踩空,整个人从跳板上滑落,大柜子也砸了下来。
好在有跳板拦着,柜子只碰着了他的肩膀。
哪怕如此,周三郎也痛得龇牙咧嘴。
原来是掉下来的时候,脚被崴了下,柜子又砸到了肩膀……他面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看出事了,力工们都想围过来看。卢东家见状,道:“车夫等着拉货呢。你们都别停下,我带他去看大夫。”
于是,在铺子外正盘算着怎么向儿子开口才能拿到银子的周母,心里还没想好说辞,就看到了被人抬着出来的儿子。
眼见儿子痛得满头大汗,她急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卢东家没好气道:“正搬着东西,听到有人说他爹病了,当时就给摔下来了。丑话说在前头,这事情可不赖我。”他掏出一把铜板:“这是还没结的工钱,你帮他收着,回头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以后要是养好伤了,还能继续来干。我那边还忙着,就这样吧。”
话音落下,人已经重新进了铺子。
周母傻了眼,眼看抬人的伙计也跑了,她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追。
周三郎痛得厉害,觉得整个肩膀都掉了:“娘,能先带我看大夫吗?”
这位卢东家工钱开得最高,但有一样,做事的人得小心,如果受了伤,得自己回家去治。
周三郎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倒霉……可老天爷偏偏就给他开了这个玩笑。
周母左右看看:“可我也搬不动你啊!”
周三郎捂着肩膀:“你拉我起来就行。”
他忍着疼痛,勉力撑起身子,大半的力气靠在母亲身上,蹦跳着往医馆走。
没走多远就碰上了两个热心人,将他扶进了医馆。
大夫看过后,一脸庆幸:“好在没伤着骨头。肩膀上的骨头要是断了,可不好治。”
“你是敷药呢,还是喝药?还是内服外敷一起?”顿了顿,又补充道:“后者比较贵,但好得快。”
周三郎满脸急切:“能有多快?”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虽然没动着骨,但也伤着筋。从今天起,你别再拿重物,也少起来走动,躺在床上安心静养。大半个月后,应该能和常人一样。但你这脚半年之内,都不能拿太重的东西。”
闻言,周三郎眼前一黑。
他这一个多月全靠帮人搬东西赚钱,想要拿工钱,就得使力气。他搬不了重物,大概也赚不到银子了。
周母担忧的则是药钱:“大夫,我们家里穷,他爹也躺在床上,只剩几口气。这配药得花多少银子啊?”
大夫盘算了下:“至少八钱银子。”
周三郎:“……”他这一个月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刚好攒够八钱。
本来他还打算拿这个银子买一份礼物送给妻子,兴许能挽回她的心。没想到这一受伤,直接就把他的荷包掏空了。
妻子很重要,但他身上的伤更要紧。
如果他变成一个废人,李安娘更看不上他。
“这也太贵了,能便宜点吗?”周母迟疑了下:“那我们只外敷,慢慢治。实在是囊中羞涩……”
听到这话,周三郎心里不安。家里的事他都是知道的,亲娘对银钱扣扣搜搜,银子落到她手上,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身子康健要紧。周三郎害怕自己守不住银子,眼神一转,掏出怀里的银子,塞到大夫手上:“以后就麻烦您了。”
周母:“……”
眼看母亲面色不对,周三郎强调道:“大夫,这是我用命换来的银子,您可不能给别人。”
大夫也不会给呀,这到手的银子,哪有还出去的道理?
当周母想开口讨要时,大夫推说要配药,钻进了柜台里。
一刻钟后,重新从柜台里出来的大夫手中拎着十来个药包,还有几盒药膏和干草药:“这些都是你的。这个内服,三碗煎一碗水,三天熬一副。这些外敷,这些用酒泡了喝!”
周母哑口无言。
都已经全部换成药了,想要拿回银子……怕是白日做梦。
当下的大夫配出来的药,都不给退。
周三郎把那些药抱在怀中,道:“娘,你最近住在哪?我如今动弹不得,以后得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