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照片二分之一面积的是三个男人,两个外国人,一个亚洲人。
马克扎克伯格穿着一件美国烂大街的“northface”牌子衣服,双手支地的坐在地上注视着镜头。最右边依靠着宜家木桌的达斯汀.莫斯科维茨,他旁边的桌子上是一台电脑,电脑上还在运行dos窗口的数据流。在他们两人中间靠近幕墙的是坐在一张皮椅上面身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子,他和三人一样,正对着镜头,面带没怎么准备好的笑容。但是依然阳光。
地上和周围都杂七杂八堆放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有键盘,有纸张,有拖鞋,显示出这张照片拍照的时候很随意。
李璐梅这才大张着嘴巴目光转移到照片底部的注脚上面,那里有一行话。
“这张照片摄制于2002年,之前一直保存在脸谱员工手上,至今还挂在脸谱总部大楼的橱窗窗口。照片正是脸谱刚从公寓搬入他们装修好暂新的总部大楼的那个时期,最忠诚于脸谱的三位元老的合影。从左到右依次是马克扎克伯格,苏灿,达斯汀.莫斯科维茨。大概当初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在两年后的今天,作为元老和创始人的苏灿会被背叛和出卖。我们宁愿相信,这张摄制于2002年照片里的时光,永不流淌,凝固了他们梦想中的永恒。”
“据悉,照片中的创始人苏灿已经回到中国,至于他会不会签署美国方面提出的认购股权协议,或者会不会对美国脸谱提出诉讼,脸谱会不会陷入旷日持久的跨国诉讼之中,这都是近期引人热议关注的焦点...”
啪嗒。
李璐梅手中的两杯咖啡,在下一刻跌落在地,溅起来的水渍,浸湿了她和陈灵珊的短靴与黑色腿袜。
李璐梅开着陈灵珊的波尔多红色mini车,飞驰在去往机场的路上,陈灵珊在旁边副座打着电话,“爸,我让你帮我订的机票,订到了吗?...你不要管我为什么要这么急...你只告诉我有没有办法,我现在直接去机场取就好了是不是...嗯...”
李璐梅一边开车,一边侧目看着陈灵珊。陈灵珊其实运气很好,考到北京电影学院之后,她爸来了北京凭借以前的一些关系和亲戚的帮忙,揽到了一些军区医院医疗器械的单子,加上以前对外贸易的路数,现在发展得很好。陈灵珊就典型的是女要富养出来的成果。不会像很多同学校女生一样为了物质保障可以选择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至少可以不用追求什么经济利益的去做她要做的事,不需要惊世骇俗,这就已经很了不起。
李璐梅最终叹道,“先不说你去上海能不能找到他,更何况...你要有什么立场去找他?当初说要彻底放下的是你,删了所有联系方式并不许我们这些朋友提的也是你...现在那我要怎么办,绷不住面子的向上海朋友打听,让他们准确告诉我现在那个家伙在那个旮旯哪个角落窝着的。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什么人了,你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能不能见到,又或者根本帮不了他...”
车最终在一个路边停下。
停顿了半晌,车门才打开。陈灵珊下车朝前奔跑,她的裙裾飞扬,她黑袜的双腿在夜里交叠,像是蝴蝶一样,穿过路边的车流,穿过周围热气腾冒的小吃摊,穿过商店和快餐厅,穿过路灯的投影。最后她再也跑不动了。在旁边的花台旁坐了下来。
喘着气的李璐梅默默地来到她身边,看到她双目通红,抬起头道,“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过的,我在夏海那座小城市光着脚丫奔跑吗?”
李璐梅点点头。
“当时我只不过跑了几步,就看到了苏灿蹬着那辆在路上的自行车。但现在在北京,我就算是这样一直跑到明天,都到不了首都机场...你说得对,我没有任何立场...连现在飞上海去站在他面前,鼓足勇气说上一句“你不要难过,你现在很了不起”都做不到。甚至我不知道,当初毕业我填报志愿时候的那种犹豫,最终填下了北影而没有毅然写上海是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以前我家里总是不停灌输,而我也总是认为,每一个台阶都是来之不易的,每到来一个就必须要紧紧抓住握紧。这辈子有多少人梦想成真,又有多少人籍籍无名庸庸碌碌。我必须选择前者,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放弃一些东西都是值得的。尽管是我舍不得的,甚至不愿意让出的事物和人,但人生总需要有抉择不是吗。至少多年以后返回来看,或许会偶尔后悔,但并不会认为当初的决定是错了。”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现在我开始害怕了,我不知道当初犹豫最终没有报上影没有直接去上海是不是错了...我以前告诉过他我宁愿坐在自行车后面。但是现在,我找不到首都机场,也找不到那辆自行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