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彪急忙迎上两步,喝道:“不要急,慢慢说,厂督大人在这里”。
那番子喘息不定,瞧见两排火把映照下的杨凌,急忙上前说道:“大人,城里杨千户递出消息,红娘子三更时分带了六七人突然离开院子,杨千户未及调兵,只好暗暗尾随,红娘子未出巷子便发现有人跟踪,便带人避进了一户人家翻墙逃了,杨大人接了大人令谕,已通知五城兵马司在那一带搜索缉拿,不过尚无下落。”
杨凌点了点头,对柳彪道:“我谅她们也不会安然待在那儿,一清人手不足,对付不了这些飞檐走壁的强盗本是意料中事。不管他们留在城里还有什么阴谋,既被我们惊动,今夜也不会再出花样了,叫一清声势不要搞地太大,造反查无实据,若只为几个侵犯我府的强盗大索全城,言官们又要生事了”。
柳彪应了声是,对那番子吩咐几声,那人拱手告辞,翻身上马又急急掠入夜色当中。杨凌遥望夜色当中的京城,轻轻摇头道:“偌大的京师,她们既逃了,人海茫茫,想再抓到就难了。”
成绮韵心中一动,说道:“大人,若是杨虎死了,须得戒备红娘子会为夫报仇,这女人既有一身功夫,偷袭暗杀,防不胜防呀”。
杨凌自来到这时代,也知道个人武艺远不似武侠电影中那般了得,可以登堂入室敌对千军万马,不过在这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武艺终归还是可以发挥重大作用的,如果有个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俏寡妇整天琢磨着要自已的性命,害得自已哪儿也不敢去,倒真地令人头痛。
他眼光一转,瞧见伍汉超站在一旁。不禁开怀地笑起来:“我有伍汉超,何惧红娘子?汉超啊,本官本想明日举荐你入朝为官,在六部中寻个差事,如今看来,你只好暂时待在本官身边了”。
伍汉超武艺胜于文才,对厂卫也并不排斥,待在权倾天下地内厂。自然威风过去六部做个小官,闻言微微一笑,长揖一礼道:“固所愿,不敢请耳,汉超愿附大人尾骥,从此追随”。
红娘子带着人还未走出巷口,便已发觉有人暗暗跟踪。她地居处已在监视之中,那杨虎地袭庄之举还能成功么?崔莺儿一想至此。心急如焚,眼不得立即冲出城去,将丈夫救出牢笼。
刘老道拳脚功夫虽差,心计却比她深的多,一听有人暗暗跟踪。立即劝红娘子随他先隐遁起来,这个时辰杨虎地行动早已发起,若是中计早已中了。
此时出城只能是自投罗网,还不如趁着对方尚未调集人手对付她。赶快逃遁藏匿起来,若是杨虎安然无事,再派人去与他联络,若是杨虎事败,能救则救,至不济也可留个人为他报仇。
红娘子虽身悬丈夫安危,但她自幼在绿林长大,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说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妄想凭一已之力和早有准备的官兵对抗,略一权衡之下,只得随着刘老道先躲了起来。
自宋、元以来,白莲教屡次起事,屡受挫败,但香火一直未绝。朱元璋利用白莲教起事得了天下后。对他们打击更是不遗余力。官府中有大量出身白莲教的人,对他们联络方式了如指掌。经历多次血地教训后,白莲教及其分支行踪愈加诡秘,逃遁地经验也更加丰富。
李福达的弥勒教自从在山西起事失败,被官府围剿后,转而向各地豪绅大族伸出势力触角后,可供安全隐遁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
有些狂热的信民被他们的障眼术法迷得神魂颠倒,有些豪门大族则是上了贼船,待要省悟退出时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已和弥勒教捆绑在一家,而不得不为虎作怅。
红娘子在京师人地两疏,但刘老道的门道却比她多地多,京师夜间巡城兵卒极多,他们穿房越户而行,既摆脱了杨一清和那些手下,也避过了官兵耳目。
他们悄悄翻入一幢豪宅,夜色中又是自墙边翻进,也不识地是什么人家,刘老道诡称这是他的一个信徒,让红娘子等人在花园处等候,自已鬼魅似的闪入院中悄悄进去寻找主人。
两盏茶的功夫,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员外穿着铜色锦袍,亲自提着盏灯笼随着刘老道赶了来,慌慌张张地把他们带进深宅安置了起来。
大户人家地宅院,尽管房屋格局有一定的变化,但大多是由前院、中堂,内眷后园、厢房,顶多加些招待亲友地东西跨院组成,不过细致处很少千篇一律,刘老道在夜色中可以不惊动其他人直接寻到房主,显然对这里极是熟悉。
以红娘子平素地机警见了这场面难免要对刘老道地真实身份有所怀疑,但是这时她心乱如麻,也未顾及这些细节。虽说她对丈夫地行为极为不满,倒底是自已夫君,又怎能不在意他的生死。
这处宅院是这户人家招待亲眷的住处,因为年关将近,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崔莺儿的房间是女眷住处,梳妆台上燃起一盏油灯,发出朦胧的幽光。
被称为裘员外的户主叫起心腹家人点燃了房中两座兽首铜炭炉,片刻功夫室内就温暖如春。安顿已毕,刘老道送裘员外出去,二人来到外边廊下,看看无人随出来,裘员外擦了把紧张地汗水,焦灼地道:“刘香主,你领来的都是什么人呐。一个个持刀拿剑的,连那位红衣娘子看起来都吓人,裘某一家百十口人呢,你可莫要害了我呀”。
刘老道阴阴一笑道:“裘员外,你只管放心,只要你不声张出去,除非皇帝遇刺,谁敢满京城的闯宅进院拿人?安全着呐。”
他见裘员外大冷的天儿却汗流满面。不禁呵呵一笑,拍拍他肩头道:“你是本教的护法檀越,本教若得了天下,荣华富贵岂会少了你地?放心吧,我们住在这儿寸步不会外出,明儿一早你派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内厂有什么动静?”
“老天!”裘员外叫苦不迭,顿足哀告:“我的爷。你们竟然招惹上内厂了?厂卫里边最可怕地就是内厂,你们......你们......”。
刘老道冷冷地道:“醒醒吧你,我们干地是造反夺天下的买卖!内厂?就是皇帝,我们也不怕招惹,你是本教京师香坛地护法。为本教做了那么多事,你的宝贝儿子独根苗儿就留在教主身边,早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啦”。
他哼了一声道:“还有,切忌在别人面前提起你我地身份。包括我带来的人,她们不是本教的,回去搂着你的六夫人好好睡觉吧,明儿起来别忘了为我去打探消息”。
他说到这儿暖昧地一笑道:“六夫人是本教圣堂弟子,那骚蹄子妖娆动人,床上功夫了得,你这老货有福享受还不是本教看重你的身份,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刘老道转身进了房子。裘员外举着灯笼,在风中怔立半晌,一阵风来,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才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去了。
刘老道闪身进了红娘子的房间,这是一间女人闺房,罗帐掀开。牙床上锦衾堆卧。隐隐露出鸳鸯戏水的绸缎面儿,崔莺儿一身青黑色劲装。坐在桌前正在蹙眉沉思。
纤细的腰儿,丰硕地圆臀,一时曲线呈露,风情诱人,刘老道进来一眼瞧见灯下肌肤如玉、貌美如花,黑牡丹似的崔莺儿,目中不禁泛起异彩。
侍立在一旁的翠儿瞧了不禁微微撇了嘴撇,红娘子是绿林大豪,并不介意那些大户人家的臭规矩,见他也不敲门便闯进闺房,丝毫不以为忤,却焦急地道:“刘先生,虎哥生死不明,我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以你看,他可会有事么?”
刘老道摆出一副神机莫测地嘴脸,正色道:“杨夫人,贫道掐指算过,当今皇帝帝星将倾,却有将星辅佐,暂可转危为安,当时尚不知这将星是何人,如今看来,正应在杨凌身上,唉,是贫道未能窥破天机,没有阻拦总瓢把子”。
他坐在崔莺儿对面,灯光下那双莹莹素手纤若兰花,肌肤剔透,他心中不由得一荡,马上垂下眼睛,克制了想去抚弄一番的念头。这女人看起来娇滴滴的,动起手来却悍过猛虎,一拳一脚都足以致命,他可不敢妄动。
刘老道掐算着手指,装模作样地道:“每个人命数之中都有三主星,七杀主成败,破军主征伐,贪狼主祸福。总瓢把子如今是主征伐的破军星入主命宫,才有这番劫难”。
崔莺儿颤声道:“那么......可会伤及生死?”
刘老道可不敢把话说死,这女人性如烈火,翻脸比翻书还快,若明日得了杨虎地死讯,恐怕自已说下个大天来,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刘老道干笑两声,含糊地道:“杨凌是护卫旧帝的将星,而总瓢把子是新的帝星,新旧交替、日月轮换,总瓢把子命中该当有此一劫,不过破军入主那也是好事,只要总瓢把子渡过这一劫,便大难不死后福已至。待其余二星也入主命宫,杀破狼三星聚合,则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崔莺儿霍地起身拂袖道:“说了半天还是生死未卜,这一关能不能渡过还不知道呢”,说完了她才觉得语气太重,不自然地拂了拂鬓脚青丝,轻声道:“奴家心忧丈夫,情急失礼,先生勿怪”。
说完她俏脸一寒,杀气潇然地道:“我就在这儿候着,明日打探了消息再说,杨虎若安然无恙便罢,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崔莺儿一介女流,可不管他什么将星帝星,我定要杀上杨府,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宰了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