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圣旨带走,马上请本教地高明匠师依计进行篡改,然后快马送回江西,朝廷发现驸马遇刺圣旨被抢,说不定会派军驿先行派人前往南昌,所以一定要抢在朝廷前面。”领头地青衣人边走边道。
“坛主放心,宁王例次进贡方物时,借机在沿途设下了健步快马。十二日内就能把京中消息快速传报江西,比军驿还快,我叫人改完了立即通过这些秘密谍报传送江西”。
“好!”头领说完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前边小路旁枯黄的草地上站着一个满面皱纹地老人,领着一个小孙女战战兢兢地立在那儿。瞧那粗鄙地衣袍和胳膊上挎着的筐子,应该是进城刚回来的山民。
他们显然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但是已经来不及调头逃跑了。青衣头领笑了笑,径从这对祖孙面前走了过去。心惊胆战的老头儿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跪下叩谢饶命的‘大王’,一柄雪亮的钢刀扬起,随在青衣头领身后的手下动手了。
两声短促地惨叫,那人将沾血的钢刀在死尸身上蹭了蹭,急步追了上来。山道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无主的马匹无聊地嘶鸣着在山道上随意地走动。赖太监的身子已经整个卷进了车底,衣袍缠进了车轮。徒劳的骡马仍然不断地辗动着,辗的一地血肉模糊……
江西宁王府。
宁王设立的健步快骑果然神速,劫下的圣旨已经摆到了他地案头。宁王爷方面大耳、五络黑髯,显得相貌堂堂,十分威武,光看形象,可比那位有贤帝之称的体虚胖子弘治皇帝英俊多了。
他穿着一件紫绸团花的家常便服,就着烛火慢慢展开圣旨。上边是正德皇帝训斥他逾制王侯。图谋不轨的话,最后是命令崔驸马和赖太监携锦衣卫押解他进京问罪。待查明地方官员弹劾的诸罪之后再予严惩地话。
宁王的双手发起抖来,自家事自已知,现在地方官员弹劾的只是他横行不法、飞扬跋扈,多有不敬君王、狂妄自大的行为,可是如果真地把他捕进京,派厂卫严查的话,蓄积力量准备造反的事十有八九要被查出来,到那时就算不砍头也是终身圈禁、生不如死了。
“弥勒邪教真是害人不浅,他们造反为了制造声势居然拉本王下水!”宁王愤怒地一捶桌子,大法师李自然前几天分析朝廷的局势后,曾劝他立即起兵,可是宁王畏于周边诸府道的重要将领由于剿灭白衣匪时全换成了杨凌的得力人手,而杨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已尊崇至极,根本不可能为他收买,必是小正德的坚定支持者,所以犹豫再三,迟迟不敢发动。
想不到弥勒教又造起反来,还造谣生事拖他下水,如今是想不反都不成了。一想到造反,宁王不禁发起呆来,他胸怀大志,野心勃勃,到处招揽人马、勾结蛮族土司,在军中安插亡命亲信,意图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这心思已经不止一年了,这样地准备也不只一年了,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不得不反了,却茫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怔了半晌,宁王才高声喝道:“来人,马上把刘先生、李先生和大法师请来,快快,本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书房门口恭候的内管家急忙答应一声跑了出去。宁王很懂得礼贤下士,他口中的刘先生李先生是他诩为左膀右臂的得力智囊。李先生名叫李士实,家境豪绰,是南昌第一富绅人家,此人是成化二年的进士,曾官至右都御史,在朝廷内争中败下阵来。被迫致仕,因此对朝廷怀恨在心。
象他这种人世代豪门,荣华富贵从小就享用不尽,唯一追求的就是留名千古了,朝廷既然不能满足他,而宁王又野心勃勃,李士实便想做一个开国元勋,于是死心踏地地为宁王所有。成了他地幕僚。
刘养正是一个举人,在南昌素有名望,也被宁王重金招至麾下,成为他的幕僚。三人得知宁王急召,除了大法师李自然,其余两人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三个人急急来到宁王书府,宁王一见他们开口便道:“两位先生。李大法师,大事不好了,皇上已经听到了本王蓄兵谋反地风声,下了旨意,要拿我进京问罪。如今是钢刀加颈,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李士实大吃一惊:“王爷这消息从哪里得来?”
“你看,圣旨在此”,宁王把圣旨递过去。冷笑道:“幸亏大法师提醒,本王早有了防备,在京中布有眼线,京郊布有一哨人马,他们听说了消息,劫了圣旨用本王所设的健步快骑飞马送来,否则本王还蒙在鼓里,待钦差一到。如集三司官员一宣旨,本王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李士实接过圣旨仔细一看,确实是皇帝所颁的旨意,不禁怵然变色,说道:“皇上要拿王爷进京查办?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只要王爷抱着万一之侥幸随旨进京,那就是羊入虎口,是打是杀全由不得自已了”。
宁王一捋胡子。哼道:“区区雕虫小技。本王自然看的出来,两位先生、大法师。你们看本王当如何应对才好?”
刘养正跺脚道:“王爷,如今还能如何应对?只有反了!”
宁王道:“我们还不曾准备充足,此时造反可有几分把握?”
李大礼道貌岸然,一身道装衬得仙风道骨,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几人的反应,此时才微微一笑道:“王爷,您的条件是还没有充足,可是朝廷呢?朝廷那边更没有准备。同鞑倭寇、佛郎机、都掌蛮地几番大战,耗尽了朝廷的实力,现如今朝廷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一战之力了,否则何必出此下策,不派兵讨伐却令一队锦衣卫来拿人?
再说咱们这边,经过百余十年的蓄积,宁王府财富如山,足以支撑大量军队数年征战所需的钱粮,咱们兵帐、皮甲、刀枪甚至偷偷弄到的佛郎机炮都已制造出了数十门,可谓兵精粮足。
漳州、汀州以及南赣一带的苗、畲等族土司也与王爷结盟了,必要时可以成为得力臂助。王爷兵精粮足,而朝廷却是外强中干,如今情势较之当年‘燕王靖难’,王爷还要有利一些,一旦起兵何愁大事不成?”
他说着,心里却如刀割一样,父亲兵败被杀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弥勒教受到了沉重打击,不但骨干信徒被一网打尽,而且朝廷按照这些人的花名册正在穷搜天下,弥勒教漫说夺取江山,就是要恢复元气,没有六七十年地功夫也办不到了。
如今宁王得不得天下,他都没有能力从他手中再夺取过来,可是宁王若能成功,弥勒教的实力就可以趁机重新发展起来,那么在他有生之年,未必就再没一点机会。如果宁王失败,那也重创了大明江山,死道友不死贫道,至于宁王死活,那就与他无干了。
所以他是怀着满腔仇恨,意欲利用宁王这柄刀,为弥勒教、为父亲复仇。
宁王一听心怀大定,他满怀希冀地看了看这三位得力臂助,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有何建议,本王应该如何去做?”
三位智囊各自沉思,开始给宁王出起主意来。
目前趁着朝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先发制人,主动起兵已是不二的选择。宁王手中掌握着三卫兵马,再加上红缨会、鄱阳湖水盗、江西本地的帮会组织,已经安插收买地卫所官兵,至少可以凑起五万兵马,如果再计诱刺杀各地军将,诱迫所属官兵入伙,当能集中到近八万兵。这样的力量足以一战了。
南昌是一座孤城,势单力孤,在此立足根本没有发展的余地,出路只有北上直取京师和占领南京先与朝廷划江而治,进而徐图天下两条路,经过一番磋商,李士实总结道:“王爷,依属下看。咱们可以找个借口把江西三司官员、文武大臣们召集起来,然后矫太后诏,以皇帝并非先帝亲生的名义起兵。
若有不从者,立斩无赦,夺其印信以驱官兵,如果直接北进京师,一则孤军深入有些冒险,二则眼看就要进入冬季。与我南军不利。我们不如先打下陪都,南京自有六部九卿,王爷只要取了南京,立即就可以登基为帝,同时拥有江南半壁最富饶地地方。江南各府道官员见王爷势大,附从者必众,我们就有了与正德一较长短地能力了。”
宁王听的连连点头,刘养正又补充道:“南昌是我们的根基。此地可留一两万人守城,同时在江西以南,借助苗、畲等族土司的势力,据险而守,设立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只守不攻,只要能护住咱们的根基,掩护咱们进攻南就成”。
李自然微笑道:“其实南昌城坚固至极。昔年朱文正曾率不足万人的军队坚守此城,与陈友谅六十万大军抗衡三个月之久,而如今呢?周围诸府道将领虽是杨凌亲信,但是大明对于兵将控制甚严,在朝廷派出钦差招讨将军统一调度军队前,他们只能守卫自已的防地,而不能越省进兵。
江西本地纵有忠于朝廷地官吏,也绝对凑不起一万兵马。如何攻打南昌?南昌城坚不可攻。还是征调那些善战地狼兵助我们攻打南京为好”。
宁王对老家还是很在意的,他积蓄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可都在这儿呢。岂容有失?忙摇头道:“不妥,不妥,刘先生所言甚是,南昌断不容有失,本王可尽取本部兵马攻南京,此地只留五千士卒守城,那些土司的兵马还是暂守南线为宜”。
李自然听他肯尽出本部兵马,便也不再多言。几人一番商议,然后立即分头离去。李自然负责调兵遣将、召集三山五岳的好汉首领议事,准备明日造反。刘养正自去准备兵甲钱粮,准备充作军饷。李士实回去绞尽脑汁,要写一篇足抵十万大军的讨伐檄文出来。
宁王千岁最是繁忙,他一面命令几个大管家一齐动手抄写请贴,以爱妾生日为由,召集南昌城三司各部官员前来饮宴;又要接见三卫亲军地心腹将领面授机宜,明日在府中暗布伏兵;同时使人把自已地几个不学无术的郡王兄弟子侄们招来,统一内部意见,准备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杀小正德一个落花流水。
宁王府彻夜灯火不息,朱辰濠要轰轰烈烈地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