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出去,房间的门便被阖上了,她的夫君留在门里与那个女子缱绻恩爱,互诉衷肠,只余留整个长廊的一片狼籍。
她心静如水,豁然开朗,只是在那瞬间,有了放过自己的念头。开始明白,此身虽不能自主,心却只能在云天开阔处,她的心是自由的,所以,他们的爱,与她无关。
也幸好,这个男人还没有入她的心。
她静静走出了这个男人的地盘,在身后两个侍卫的护送或是监视中上了回王府的马车,然后看到大街上阵列了大片重兵,正押着被捕的牟伊蛮子往前走,地上横尸无数,惨不忍睹。
走过一段路,竟然发现还是如此模样,不管是商铺酒楼,还是客栈民舍,都被蛮子抢劫过,妇人孩童抱着亲人的尸体哭得凄惨。
她陡然想起了芷玉,前些日子她给弟弟诊断出是疫症,芷玉由于长期接触弟弟,故也感染了。但芷玉小时候是得过天花的,自不会出什么大碍。
所以等将弟弟的病情控制住后,便放心的给他们找了间好一点的房子静养,自己则抽空看几次给他们带补品,然后等弟弟痊愈将他们接入王府。
只是牟伊这番突袭,怕是已祸及到了整条北大街,毕竟牟伊人是从北城门破门而入的。
“先去北大街,再回王府。”她掀开竹帘子,对车外的侍卫如是吩咐。
这伙牟伊人并没有顺利劫入王府,只是在门外打了个转,便被府内的侍卫杀得退了回去。于是天擦黑,王府内一如既往夜灯高挂,几个主子用了晚膳,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似没事发生过一般。
太妃娘娘回西居读经静养,修身养性,入夜便不常出院子,不问世事。
住在北筑的青楚,天生直性子,火爆脾气,打上次端午混入队中赛龙舟被连胤轩抓,而且差点死在那帮北冀刺客的刀下,从此让母妃略施惩戒抄了半个月佛经。
这日又听得牟伊来犯,差点血洗半个卞州城,好巧不巧,又恰逢左丞相宇文祁都亲自前往边塞之地接阑歆公主回宫,带了大批御林军一路护送至卞州。
两事相撞,宇文丞相不得不暂且将接公主回宫的事搁下,让接风洗尘之夜变成审问之夜,一入卞州城,只是洗去一身疲累稍做休息,随后在地牢押了几个被俘虏的牟伊人,连夜严刑逼问。
“该剐千刀的老狐狸!”想起那英年早逝的夫君,青楚不得不对这姓宇文的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那年她得父皇疼爱,不顾公主身份下嫁大内侍卫统领冷炎为妇,夫妻恩爱,琴萧合鸣。哪知做新妇不到半载,父皇陡然驾崩,遗诏废立在苍月做质子的大皇兄太子之位,更立无德无能的二皇兄为储君,封他生前最疼爱的三皇弟胤轩为景亲王,不入军机处。
于是,天景朝野天色大变,忠良泯灭,奸丞当道,一夕成为萧吟凤的天下。
母妃和胤轩被萧吟凤变相流放荒野边塞卞州,冷炎被罢去统领之职,回乡侍养父母,永不再入京。
那年傲雪梅开得正旺,她站在梅树底下盼着给母妃和胤轩送行的夫君归来,想急着告诉他,他们冷家有后了,她要学做女红,亲手给孩子缝制衣物,不求富贵,只求与君相携到老。
谁知风雪过,梅花落,她痴痴等来的,不是夫君的人,而是他的骨灰。
才知,门前傲雪梅开第一朵的时候,她的夫君与母妃皇弟正被宇文祁都逼至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狼锥山,在浓烟与大火中苦苦挣扎。
那一日,她倒在了洁白的雪地上,下体鲜红的血染红了那片白。
然后,冷家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遭全家抄斩,她身为长公主被免去死罪,一同送往卞州静养,不得踏出卞州一步。
从此,她变了,在极端的伤痛后变得火爆无常,口无遮拦。
“宇文老狐狸,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杏眸微眯,将一支金步摇插在云鬓里,她理理特意装扮过的飞云髻,吹灭了室内的烛火。
“你们下去吧,我要歇息了。”她对外室那几个苏嬷嬷派过来监视她的小丫鬟道,然后轻轻坐进帐子里,作势要歇息。手中却是抱了颗枕头,塞进锦被底下。
而这个时候,映雪正提着灯前往竹清院,她想起有些书册没有搬过来,还有那条小脚铃怕是被水媚遗落在阁楼里的某个角落了,得再寻寻,顺便看看她养的子母果长势如何。
子母果没有搬过来,是因为竹清院的植物比较多,而且没有人住很清净,比丫鬟多厢房密集的东漓适合多了。
正走着,身后陡然有一阵疾风卷过,有人拍了她的右肩一下,等她回头看是非,身子陡然一僵,已被对方点了穴直直立在那里。
“谁?”她手中的灯笼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