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直到毫无声息。就像是他的记忆一样,粉碎了,如同房间中四处弥漫的熏香,一旦被风吹散,就再也没有痕迹。
“名为luoyi的罪……”
***
[恋?]白诩翊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一点浓墨飞快地从笔尖扩散到宣纸上。白诩翊没有在意那已经报废的精心画作,微微偏着头瞥向洛绎:[为何用这个字?]
洛绎面无表情地与白诩翊对视,沉默。
白诩翊在作画,被半强制邀请过来的洛绎只能再一次地展开无视大法,随身携带一本札记来看,与白诩翊井水不犯河水地待在同一个空间内。两人就这样各做各地处了一下午,在洛绎刚开始纠结晚饭的时候,一直沉默作画的白诩翊突然问了一句:[用什么字来题它?]
洛绎下意识地盯着那副自画像,画外的白诩翊和画内的白诩翊同时盯过来的目光很有压力,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被刺得一个激灵,洛绎反射性地迸出一个字:[恋。]
然后某骗子杯具了。
好吧他其实是口误,好吧他其实可以解释的!洛绎一直觉得,恋其实是一个极其彪悍的字,它的上半部分取自“变态”的“变”的上半部分,它的下半部分取自“变态”的“态”的下半部分。汉语果然博大精深,这字所蕴含的精神简直是某只白蛇精的完美诠释!
只是,面对白诩翊的诧异,洛绎默默地木着脸,无语凝噎:时间可以倒流么么么……
穿越说,可以,咪嗦。
对洛绎沉默的拒绝已经习惯以常,白诩翊阴阴柔柔地笑了。他重新摊开一张白纸,落笔写下一个几乎将整个宣纸占满的“恋”字。西燕的国师放下了毛笔,将笔墨未干的宣纸展开,淡雅的墨香在空气中飘浮。
[洛绎。]白诩翊眯起了眼,像是在细细欣赏着眼前的笔墨:[我很喜欢这个字。]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白纸黑字,细腻地,煽情地。墨染上了那同样雪白的指尖,整个“恋”字被抹得模糊不清,糊成一团暧昧的灰晕。
[非常喜欢。]白诩翊的指尖停在“恋”字的中间,目光却从眼角瞥向洛绎,那声暧昧难明的“喜欢”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指字,还是人?
洛绎突然有种极其、非常、万分不妙的预感,他的心底有一万头神兽在咆哮:泥煤的白蛇精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泥煤的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泥煤的剧情又像一匹脱肛的野马开始神展开――我,擦!
面对洛绎波澜不兴的神情,白诩翊伸出手,苍白透明的指尖染上了点点墨色,带着一种凄艳。
[洛绎,一直留下来罢。]蛇低语着:[陪着我。]
有什么岌岌可危的平衡,瞬间破裂了。
***
任谁看到那个由纯金打造的奢华笼子,第一反应绝对是里面一定关着一只珍兽。那只珍兽一定十分珍贵并且稀少,其价值才能抵得过这个无价的笼子。
白诩翊苍白的指尖顺着纯金的栏杆向下划去,贵重的金属一条条地倒影着国师嘴角那丝诡谲的弧度。
是的,非常稀有,非常、非常地、全天下只存在一个地稀有。
他用纯金打造笼子,用雪脖貂的皮毛织成地毯,用紫月果酱喂养,用少女最纯净的鲜血洗涤。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值得,白诩翊笑得越发阴柔了,他将他的“珍兽”养得再好不过了。
西燕的国师将手伸入笼子里,不一会儿,阴影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是锁链被拖动的声音,是肉体摩擦绒毛的声音,一个“人”从笼子深处爬了出来――那真的是人吗?
“他”就像是一只豢养得很好的宠物,□的身体,白玉皮肤在暧昧的烛光下蒙着一层温润的光,宛如上好的瓷器。在那一片白花花的皮肤上,从腰部蔓延到背上的纹身显得无比清晰。那是一条银白色的蛇纹,妖娆而又暧昧地缠着“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细腻而又煽情地扭动着,简直要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精致细腻的脚踝上,长长地拖着暗金色的锁链。等到“他”凑近了白诩翊,“他”微微抬起了头,黑发下漆黑的眼中一片空洞,直直地瞅着白诩翊不肯眨眼。
白诩翊爱怜地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像是被爱抚的宠物般撒娇地蹭了蹭白诩翊的手心。
白诩翊看着“他”温顺的样子,微微有些失神。他蓦地抓住那双变得纤弱骨感的手,指尖感受到“他”的左腕处那一丝微微的痕迹。
当初他亲手切掉了那人的双手,将那只让他觉得不安和碍眼的黑环取了下来。那时候的那人反应很剧烈,而现在的“他”……白诩翊微微垂下了头看向挨着他手心的那颗脑袋,“他”静静地瞅着上方,微茫的眸子中写满了依赖和顺从。
“呵……洛绎。”白蛇咝哑地笑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摆在对方面前:“把这个还给你,好么?”
白诩翊的掌心中,一只带着血痕的黑环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样式古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白诩翊静静等待着,像是一条将要狩猎的白蛇。
“他”歪着头瞥了一眼白诩翊手上的黑环,然后毫不感兴趣地转回目光,继续依恋地注视着白诩翊的脸。
“不要么?”白诩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看不出他到底感到愉悦还是惋惜。西燕的国师在“他”惊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夹杂着水汽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裸着身子的宠物畏缩地打了个寒战。
此时外头阳光灿烂,与屋内的晦涩阴暗形成强烈对比,阳光将窗外的那一大泊湖照得碧水生辉,宛如上好的翡翠。白诩翊站在阴阳的交界处勾起了唇,一半被阴影勾勒出一抹鬼味儿,另一半被阳光硬生生地照出一种温和柔软的味道。
“不要么?”白蛇又重复了一次,他半是引诱半是蛊惑地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把它还给你。”
“他”攀着笼子,茫然地看过来,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仿佛在问白诩翊究竟在说什么、这东西真的是“他”的吗?
白诩翊静静地看着“他”的这幅样子,极轻极轻地道:“既然你不要了,那就扔了吧。”
苍白的手一扬,那只黑环就这样被直直地掷入水中,令那片碧水泛起一圈圈的潋滟。白诩翊一黑一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连“他”身体最细微的颤动都不放过。
“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平静无波、微带点茫然的,对于被扔进湖中的黑环,“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好像白诩翊刚刚扔入湖中的是一颗普通石头什么的。
于是蛇满意了。
白诩翊回到笼子前,双手穿过笼子,隔着栏杆将“他”紧紧抱住。
“洛绎,你是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