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甚是雅致,上前侍候的也都是十多岁的小厮,就算来的是女眷,招呼起来也不使人生厌或者觉得不便。
不过是名气大罢了,除了几样式样新奇些,别的并不怎么入初瑜的眼。她便给兆佳氏挑了一只福寿纹的扁簪,又配了一对福寿纹的金镯子、四姐、五儿都挑了一只项圈,剩下的寻思还是找出名的师傅来打。
等包好了首饰,付了银钱,曹颙同初瑜刚要从瑞合楼出来,便见铺子的后门帘子掀开,里面走出几个人来。
前门的是个穿着玉色绉绸袷袄的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大小梳着双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中拿着半块核桃酥,一边吃,一边仰头道:“娘亲,还能再吃一块儿么?”
那妇人低头看看小女孩,见她嘴角都是点心渣,蹲下身子,用帕子擦了她的嘴角,道:“点心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一会子再给你一块儿,可不许再要了。又不是明儿就没有了,留着慢慢吃!”
那小姑娘听了,脸上露出欢喜来,使劲地点了点头,道:“明儿要吃枣泥馅的!”说到这里,小姑娘脸上现出几分不放心来,道:“娘,咱们明儿还能出来么?”
那妇人宠溺地说道:“小祖宗,想要什么馅的都成。咱们不出来,打发下人给你买就是,左右他们家才开业,你还怕铺子跑了不成?”
这母女两个,大的仪态婀娜,小的粉雕玉琢,就是初瑜,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曹颙却是暗地有些尴尬,这话怎么说的,实在是忒巧了些。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已经嫁给伊都立做外室的杨瑞雪。
杨瑞雪给女儿擦完嘴起身,察觉有人瞧她,转头望过来。见是个打扮素净的少妇,只当是寻常女客,刚要点头致意,见到旁边的曹颙,她的神情不由有些僵硬。
其实,她的心中疑问颇多。那就是隔壁这铺子,她明明使人打听了,原是淳郡王府的产业,如今是王府大格格的陪嫁。那为什么这铺子如今出面的管事却是韩江氏?
韩江氏不过是个寡妇,要是没有人撑腰,如今能在京城闹出这动静来?
那背后之人,是曹颙?
同样是江宁故人,为何待遇却是云泥之别?杨瑞雪想着初到京的忐忑同李鼎出事后的惶恐,望向曹颙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并不听说他纳妾,那眼前这个女人,难道也是外室?
杨瑞雪这样想着,便寻思要不要刺曹颙几句敲敲锣边儿,省得他老端着伪君子的架子,巴巴地像是瞧不起人似的。
不过是心中有鬼罢了,她杨瑞雪是与人做妾,还是与人做暗娼,同曹颙又有何相干呢?
虽说杨瑞雪没什么,但是毕竟如今做了伊都立的如夫人。
前些日子,伊都立过来瞧曹颙,还提到杨瑞雪母女两个的事儿,对继女也有几分真心疼爱,为了将来找门好亲事,寻关系给她了入旗籍。
想到这些,曹颙特意仔细瞧了杨瑞雪瞧着的小姑娘两眼,同四姐差不多大的模样,看着倒是显得乖巧可爱。
只是入了旗籍,那个劳什子的选秀制度,未必是福气呢。
见杨瑞雪也望过来,曹颙寻思用不用打个招呼,到底要看在伊都立的份儿上。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道:“奶奶,就是这家了!”
想是又有女客进来,曹颙便冲杨瑞雪点点头,算是致意,而后低声对初瑜道:“好选么?咱们走吧?”
因方才就有两个女客见堂上有男人,退了出去,所以曹颙寻思着赶紧出去。
初瑜点点头,夫妻两个往门口走,迎头却是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旗装妇人过来。
初瑜不由讶然出声,对方见了曹颙夫妇,也止了脚步。
又是一个熟人,来的正是伊都立的嫡妻兆佳氏。
兆佳氏身子板得直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见了曹颙夫妻,她甚是意外,微微一愣神,半晌方俯了俯身,道:“见过大格格、大额驸了!”说着,看了后边喜云手中抱着的首饰盒子,笑道:“都说这家铺子的东西好,看来格格同额驸也是来这边儿买东西了!”
初瑜上前,扶起兆佳氏道:“姨母快起,这不是折煞我们么?跟着大爷出来逛逛,听说这儿的东西好,便买了几样儿。姨母这……这也是买东西来了?”
话问出口,初瑜自己个儿也察觉有些不对,实在因为太兴师动众了些。虽说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出门,身边带着丫鬟婆子也有的,但是这呼呼啦啦的半屋子,排场也忒大了些个。
两家本来就是沾了亲戚,又因曹颙同伊都立如今在同一衙门为官,走动得也算频繁。
兆佳氏平素待人接物,极为绵和,并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今日这般,却是使人瞧着有些奇怪。
曹颙却是晓得真相的,见兆佳氏后边跟着的几个媳妇婆子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忿忿之色,心里晓得这兆佳氏怕是有备而来。
兆佳氏听了初瑜的话,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要换季了,过来瞧瞧,都夸这里好,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稀罕物,如此地‘勾人’。”说话间,往堂上扫了一眼。
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初瑜便道:“既是这样,那我同大爷便先回去了,姨母日后有功夫,还要多过去串门才好!”
兆佳氏点点头,侧身给他们夫妻让开门,容他们过去。
杨瑞雪并没有看兆佳氏,心思都放在那句“大格格、大额驸”上了。
原来这女子就是曹颙的郡主媳妇,杨瑞雪见着两人温柔小意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
随即,想着如今虽没有正妻的名分,但是伊都立待她也有几分真心,她的懊恼便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