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归人(2 / 2)

重生于康熙末年 雁九 2070 字 2022-09-03

少一时,范世慎手中提着个褡裢,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进来。

许是来的急,加上手中提了重物,他额头渗出汗来,也顾不得擦,放下褡裢,就在王鲁生面前跪了下去:“七叔,因侄儿的缘故,给七叔添了麻烦,侄儿羞愧。”

如何说先前,曹颙对这个范二少只是有些好奇;现下,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那褡裢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几十斤。那小厮就算提得动,定也十分吃力。范世慎自己提着,可谓是良善。

王鲁生见范世慎跪了,忙起身扶他,大着嗓门道:“贤侄这是作甚?俺又不是糊涂人,心里都晓得。本不干你什么,赶快起来。”

范世慎涨红了脸,却不肯起,,满脸羞惭地说道:“七叔,侄儿昨日卖地,得银两千两。侄儿四月间经手的银钱是两千三百两。七叔家的八百两是大头,侄儿本当先来归还七叔的银子。却是仗着同七叔相熟,先还了别家。如今只有五百两银子,剩下三百两,侄儿一定想办法,早日还上……”

王鲁生听着,已经明白了缘由,不待他说完,伸手拉起他,带着嗔怪道:“行了行了,不过几个银子,婆妈做甚?”

范世慎拾起褡裢,双手交给旁边的郭全有,才松了口气,陪着王鲁生说话。

“你这样应对,你那哥哥只会更得意。要俺说,实不行就经官,也不好老忍着。别说是你,就是俺冷眼旁观,都有些烦了。”王鲁生叫范世慎坐了,说道。

范世慎露出几分苦笑,道:“又能如何?总不好因兄长不待见我,就砸了父祖留下的招牌。若是年隔久远,不与我相干还好;如今先父尸骨未寒,这其中多少又因我而起,我怎好袖手旁观?”

王鲁生听了,唏嘘一番,道:“范家既这么对贤侄,这广州待着也没意思,中秋后俺回山东,贤侄就同俺过去转转!”

范世慎听了,站起起身,郑重道:“七叔怜爱,侄儿铭感五内。日后,七叔能有用得着侄儿之处,侄儿愿效犬马之力……只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侄儿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广州。先祖当年在广州,白手起家,创下范家家业;侄儿不才,愿效先祖行事。”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说话间他挺了挺身板,面上露出几分坚毅……

几日后,范世慎将名下的宅子卖了二百两,赁房而居。

欠王家的那三百两,他也没着急还,整日里混在码头街市,跟着个老仆人收货出货。

王鲁生跟曹颙夸了几遭,只道范家有这个老二在,说不定还有转机。

曹颙,却是不希望范家有什么转机。

他已经吩咐张义,联系艾达的几个叔叔同堂兄,将手中的股份,分成小份出手,套些银子回来。

这些银子,都拿到广州来,留在手中,等着收购范家船行。

澳门是租界,固然游离于朝廷外,但是也不在曹颙掌控中。对于几代人住在澳门的艾家来说,曹颙这个外来人,除了银子多些,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范家之事,倒是有个转机。

曹颙没有见过范家长子,可是这两个月他始终关注范家的消息。范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上行下效,除了使劲捞银子,没有几个人用心经营。

范家老爷子生前用惯的几个老经济,都让范大少挤走了。

虽然没有移居广州的想法,但是多铺几条后路,总是好些。既是等不到魏信来行此事,曹颙就自己费心些。

张义倒是巴不得如此,因在澳门的洋鬼子太嚣张,他也待烦了。

曹颙行事,没有瞒王鲁生;王鲁生倒是没说什么,只问曹颙银子够不够手,不够的话,他那边能匀出个十万、八万的还不成问题。

其他的,半点没有啰嗦。

进了六月,天气渐热,曹颙有些心烦气躁。

最近些时日,广州港进港的船越来越多。魏信康熙四十五年就来了广州,在广州待了十来年,也算是城里的风云人物。

提起魏信,有不少消息,林林总总的。

有的说,魏信前年要返程前,遭了人命官司,入了监狱;有的说,魏信的船,前年已经返程,许是沉了,才至今没有消息;还有说,艾家大小姐勾搭了奸夫,谋害了亲夫……

无论哪一种,魏信的结局,都是一个字,“死”。

消息传来传去的,连吉娜都带了几分不自在,每次见了曹颙,都道:“伯爵大人不要听人中伤,我姐姐不是那种人。姐姐与姐夫很是恩爱,他们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隔着天南海北,就是曹颙想要调查真相,也没有漂洋过海的本事,只能继续等。

终于,这一日,不再是传言,而是艾达亲口所述。

原来,他们夫妻两个确实定在前年年底从欧罗巴启程返航,没想到没等离岸,船就被当地官员征用。

等到他们花前寻关系,将船弄出来时,已经两个月后,延误了出发日期,只能等来年。

刚好这个时候查出艾达怀孕,夫妻两个就安心在欧罗巴待产。

近几年,欧罗巴往海外淘金的人多,就有人将主意打到艾家的船上。趁着魏信外出落单之时,几个想要出海淘金的年轻人劫持了魏信。

等到艾达得了消息时,艾家的船已经出港,不知开往何处。艾达独自生下孩子,等到第二年凑了船资,乘船回来。

说完这些,她已是泣不成声,抱着刚满一岁的儿子,哭着说道:“上帝会保佑信的,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海外淘金”,难道是穿越大西洋到美洲去?

提起有些荒谬,不过,但凡有一丝希望,曹颙也希望魏信还活着。

吉娜在旁,眼泪早已止不住,抱出艾达:“哦,姐姐,我可怜的姐姐。上帝会保佑姐夫的,姐姐也要早日好起来了……”

上帝许是太忙了,没有听到他信徒虔诚的祈祷。

艾达下船时,就已经病入膏肓,在广州熬了几日,等到她父亲从澳门得了消息赶来,父女两人见了一面后,就再也坚持不住,永久地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