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等到不耐烦,三阿哥也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四弟,昨日皇阿玛所说,追封慧妃为后之事儿,你怎么看?”
四阿哥抬起眼皮,淡淡地说道:“弟弟身为臣子,自是不好揣测皇阿玛心意。”
三阿哥被噎得咽了口吐沫,挺着脖子道:“天子无家事,博尔济吉特氏养在宫中待年,未进御而逝,慧妃本就是追封。如今再次追封,还是酬以后位,实是于礼不合。”
四阿哥听了,不动声色,看着三阿哥如何往后说。
他执掌礼部,这追封皇后之事就是礼部的差事,要是有所话说也算是不唐突。只是他真想做直臣,御前陈述,才算本事;如今背后说这些,顶什么用?
三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心里诅咒几句。
帐子里静寂无声,四阿哥掏出怀表瞧了瞧,起身道:“三哥,这是礼部的差事,弟弟也说不上话。等三哥有了章程,弟弟在聆听三哥教诲。”
三阿哥神色有些僵硬,站起身来,讪笑着说:“都是我的不是,四弟是大忙人,本不当耽搁四弟的功夫。”
“三哥客套了,那弟弟就先行一步。”四阿哥稍稍欠身,转身出了帐子。
三阿哥脸上的笑意凝住,有句话在嘴边转悠两圈还是没敢说出口。
那就是“加封”之事,这后宫不仅没有皇后,贵妃也只有一人,还有一个贵妃的缺。
老爷子上了年纪,想要追封皇后,干他这做儿子的什么事儿,他怎么会巴巴地充那个愣头青,打头里拦着。
慧妃没有进御,自然更不可能有皇子,追封不追封的,不过是个面上光,碍不得他的事儿。
他心里惦记的,是想着借着这次“封后”之势,让后宫妃嫔跟着晋位,那就是另外一种格局。
“贵妃之子”,三阿哥想到这几个字,就觉得有些兴奋。
满洲人讲究“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要是能让母妃晋位“贵妃”,那自己的身份就比其他兄弟高一级。且长且贵,储位不是名正言顺么?
但是,这后宫四妃中,宜妃与德妃似乎更得圣眷,所以三阿哥才忍住没在四阿哥面前露出口风。否则,要是最后便宜了旁人,他岂不是自己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皇姐在就好了!”三阿哥想了想去,还是没有周全的法子,就想起去年搬回京城公主府的姐姐,叹了口气道。
*
对于“封后”,四阿哥心里,没有三阿哥的算计,但是这两日心情也不算好。
他是晓得慧妃真实身份的,并不赞成皇父大张旗鼓地追封。
这妃与后不同,皇后是国母,妃不过是帝王庶妻。在史书上,妃不过是一笔带过,这皇后却是不能三言两语交代。
虽说过去五十多年,知道隐情的人也数,但是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尽管如此,他没有迁怒曹颙,反而因真正同曹颙“过了半个明面儿”做甥舅,心里觉得更亲近一些。
因此,回到帐子,晓得曹颙曾来过来,四阿哥就溜溜达达,一个人溜达到曹颙的帐子。
帐子门口,不见人,四阿哥唤了两声,见没人应答,微微皱眉。
他已经得了消息,晓得曹颙明日就要启程,押送那批财物回京。
是去蒙古营地了?
四阿哥犹豫一下,想着自己来这边还情有可原,去蒙古营地找曹颙,却是有些不便宜;想要使人去寻,又没有当人出来。
他正犹豫,就听有人道:“小的见过王爷,请王爷安。”
四阿哥抬起头,就见有人迎面而来,给自己见礼,二十四、五岁年纪,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曹颙身边侍候的。
他点点头,道:“你家大人去了何处?”
“回王爷话,我家大人就是帐子里。昨晚上熬了夜,这会儿许是没精神,没听见王爷过来,小的这就去给王爷通传。”那人躬身道。
来人正是小满,他从十六阿哥处回来,刚进自己帐子,就听见四阿哥唤人的声音,赶紧出来答话。
四阿哥摆摆手,打发小满进帐。
小满进了帐子,就见曹颙在睡榻上睡得沉沉。即便在梦中,他也锁着眉头,看来是为这几日的事情发愁。
小满有些踌躇,想了想自家爷向来对四阿哥非同一般的恭敬,这又是四阿哥主动来访,他还是上前几步,走到曹颙床边,道:“爷,醒醒,四爷来了。”
他也不敢唤太大声,怕外头四阿哥听见不恭敬,连唤了几声,曹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曹颙使劲地摩挲摩挲脸,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褶子,出去迎四阿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