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还有不少官员等着召见,曹颙便端茶送客……
总督府,大门外,西侧门房。
魏文杰跟在堂叔父魏德身后,看着叔父弓着身子,给总督府的门吏递上银封,不由皱眉。
那银封是叔父吩咐他预备的,里面封了五十两银子。没想到,只是为打点总督府的门吏。
这个就是“门敬”,在满城知县衙门,也有“门敬”,是八两银子。
魏文杰的心里沉甸甸的,他腰间的荷包中,还有三百两银票,那是叔父为这次请安预备的“贽礼”,也就是“见面礼”,是新官到任,下属第一次参见时给的“到任规礼”。
魏文杰记得清楚,就在半月前,叔父刚使堂兄预备了价值三百两银子的礼送过来给总督夫人拜寿。
这才一个月的功夫,单一处知县官,就往总督送礼金同门敬,就是七百两银子。
直隶有多少个县衙?
虽说晓得这些都是官场惯例,可想着堂叔父每年只有几十两银子的俸禄,各种孝敬却有数千两,魏文杰心里沉甸甸的。
总觉得这一个月所见所闻,与平素里读圣贤书里学来的礼仪规范不符。
门吏收好了门敬,接了魏德的名帖,使人往总督府里通传,又请魏德在外间奉茶。
外间已经坐了一个外地的知府、一个直州知州,都是递了拜帖,等着召见。
众人按照品级相见,低声攀谈起来。
在来总督府拜见前,魏文杰曾同叔父先往保定知府衙门请安,见识了府台大人的威风。
没想到,到了总督府,同品级的知府,也要在门吏面前陪小心,在门房里等着侯见不敢高声。
魏文杰心情复杂,直觉得憋闷得很,低声同叔父打了个招呼,出门去候着。
总督府门前,自是无人敢随意逗留。
魏文杰踱步走到总督府对面,这边是片荷花池,已经结冰,残雪下露出些枯茎与败叶,放眼望去,远远的有几个顽童在嬉戏。
他回过头来,看着巍峨的总督府大门,才明白平素待自己慈爱有加的世叔父,是真正的人上人。
嫌弃他悔婚的姑父,同这个温文儒雅的世叔相比,就像是个官场小丑。
只是这一切荣耀,归于曹家,同他并无干系。
若想要孝顺姨娘、庇护弟妹,还得他这个做长兄的有担待才行。
想到此处,魏文杰挺了挺胸膛,顿时生出几分豪气。
这时,不远处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魏文杰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行数骑从东边疾驰过来。
“吁!”转瞬间,一行人已经奔到总督府门口,为首之人勒住缰绳,将马停下。
却是熟人,魏文杰忙迎上前去,带了几分惊喜唤道:“曹二叔!”
没错,那下马之人,正是穿着常服的曹颂。
“文杰!”曹颂也带了欢喜,打量他两眼,道:“穿着这身袍子,倒是添了几分老成!不是说去满城么,怎么在这边,是大老爷将你调这边来了?”
魏文杰摇摇头,道:“不是,侄儿族叔今日来参加世叔,侄儿想着也该过来给叔叔婶婶请安,便跟着过来。
曹颂早年曾随兄长在外任上待过,晓得门房上的规矩,魏文杰的族叔只是七品知县,到总督府侯见,没有半天功夫,轮不到他。
因他在总督府门前驻留,已经有门吏上前询问。
他穿着常服,随从也不过三、四人,门吏的口气就失了恭敬,下巴扬得高高的,有点驱人的意思。
曹颂见他说话难听,心中着恼,却也不愿在这里发火让人看了笑话,压了怒气,道:“我是总督堂弟,从京城来,你们门房上的头儿是哪个,叫他出来见我?”
那门吏见他开口就自陈总督的亲戚,半信半疑,打量着曹颂不肯移步,口中道:“这位老爷可否先递了名帖,再容小的去通传。”
曹颂的脸色顿时黑了,这回不是生气自己受怠慢,而是生气这门吏没眼色。
自己不是外人,自然不会因这些小事,与哥哥犯了膈肌。可要哪日,真是亲朋故旧到了,就因没穿官服,被拦在总督府大门外,那可是要得罪人。
“张义、吴茂、赵安、曹满,总有个是你的头吧?快去传话,就说曹颂来了,要进府见哥哥嫂子。”曹颂忍着怒气,沉声道。
听着几个耳熟的名字,那门吏变了脸色,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东门房里奔出一人,正是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