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洛属实没想到,堂堂一个皇上哭起来居然是这副鬼样子。
本以为是那种无声的流泪,紧咬着嘴唇故作坚强;再不济也是那种抽抽噎噎,双肩瑟抖
然而却是趴伏在自己身上,呜哇呜哇的,还带着节奏,有点像消防车,小孩儿都不这么哭。
林洛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用手轻轻拍打姜离的后背,然而这一拍,她委屈的情绪像是彻底爆发,呜哇呜哇的更像消防车了。
高冷的人设自这一刻起算是彻底崩了,成了个爱哭鼻子的傻瓜。
但也实在是情绪绷的太久,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几年十几年,用比较文艺的说法,这个嚎啕大哭的少女平日里以冷面示人,但她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若是把她所遭遇的放在任何人身上,自杀都实属正常。
有一天,你爹把你叫过去,开口就说我要杀你妈了,伱怎么看?
你说你这样我就报警?
没用,你爹的身份太高,高的仿若神明,整个世上没人能制得住他,这个时候你所能做的只有劝说,劝了一通,你爹还不表态,杀不杀不一定,你回去等通知吧。
然后你回去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提心吊胆,时时刻刻都在受那种内心的煎熬,想再去探探你爹的口风,还被人拦着不让见。
就在这种煎熬的绝望中你苦熬了两个月,你觉得这么久了,看来你爹应该是不杀了,然而就在你稍稍放松之际,噩耗传来,你妈死了。
大齐宣宗孝昭皇,不,姜勍,你哪是个人啊,你踏马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撒旦身上都得纹你,还得是闭眼的,不能睁眼,睁眼的他扛不住。
而更绝望的地方在于
这老逼登若只是纯纯畜生,就单纯的不干人事,故意让她担惊受怕一阵也便罢了,这样姜离起码还有个恨的人,可以将情绪诉诸于恨意。
但实际上,她想恨都恨不起来,因为老登做这一切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她。
为了让她记住这段日子的煎熬,记住这种命运操控他人之手,不由自己支配的绝望感。
这样往后坐在那把髹金龙椅上,为了牢牢把住权柄,以此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日理万机的处理朝政,大事小情俱要过问,一日不敢放松,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如此一来,大权不会旁落,江山社稷也会愈发的稳固。
而事实也在按老逼登所设想的发展,姜离掌权多年,江山又愈发兴盛,无论是公卿大臣,还是坊间百姓,都称赞此乃千年来未有之盛世,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总会有所懈怠,便连那些历史上的圣主明君都在所难免,但她从来没有过。
自始至终都不敢放松一丝一毫,日朝不辍,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江山打理的井井有条,三十岁就给自己累穿越了。
林洛以前觉得这是她责任心强,是个事业脑,工作狂。
但现在看来,这些方面的原因或许存在,但更多的是那段日子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她抗拒这种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绝望感,她害怕那种不知未来,只能煎熬等待的不确定性。
有朝一日,会不会像莫名其妙的来一样,再莫名其妙的回去。
就这等事算不算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算不算一种煎熬等待的不确定性?
自是算的。
所以她为了将这种绝望感降到最低,下意识的做出了选择,那便是不去装修那个所谓的房子,不去置办那些家具。
这样我就不会去顾虑会不会回去的事情,因为无所谓。
不然又会体验当初的那种煎熬的绝望感,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
当初面对的是,父皇会不会杀母妃;而以后要面临的则是:我会不会突然回去?
不,现在她已经开始面临这种情况了,想要自欺欺人,像乌龟似的把脑袋缩进壳里,不去思量这些,但到底是没骗过自己的内心。
所以现在就很迷茫,很彷徨。
真是个小可怜,让人心疼的不行。
伸手在姜离的背上轻轻拍打着,林洛心里则默默的梳理着她的所思所想,若不是今天这顿酒给她灌到位了,让她吐露了心声,还真不知道她的心里存在着这么多拧巴的地方。
不知过去多久,姜离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抽泣,还有肩膀不停的瑟缩,林洛出声问道:“其实你并不想回去,对吧?”
“嗯。”
见到她承认,林洛倒是也并不意外,回了大齐有的只是处处谨慎,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担心自己的女儿身被人窥破。
除此之外,每日还得勤勤勉勉的处理朝政,像个工具人一般,哪怕掌控着无上的权柄,但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