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里面写着什么？”</p>
“哈！”陆乾讥讽地笑了一声，“写了什么，就写了一句话。你们自己看吧。”</p>
他掷出了一张信纸，王羽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又递了下去。</p>
江青枫展开这张皱巴巴，似乎被撕碎又重新拼好的信纸，上面确实只有简单的一句话。</p>
“我不愿当云山的罪人，我要当云山的英雄！等着我，我一定会立功赎罪的！谭云兴泣拜顿首。”</p>
王羽又问：“这封信，别人没看过吧？”</p>
李达忙说：“事关重大，只有我和萧师弟看了。”</p>
王羽点了点头。</p>
“当英雄，真是辱没了这两个字！”陆乾怒道，“他以为这是什么，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若是老实回来，承担罪责，我还能饶恕。现在，他这是背叛师门！”</p>
吴妍神色复杂地放下了信纸，对这位嫡传师弟的离谱举动，她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p>
从前是感觉师弟心理状态有些不对，急功近利，急于求成，渴望认同，也因此偶有些自私的举动，但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p>
怎么这一趟筑基之旅，会变成这个地步？</p>
“英雄，谭师兄确实是英雄，但他谭云兴，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英雄之后？”陆乾还在怒骂，“害死师长、害死同门，不敢承担责任，拿一句漂亮话做幌子，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逃避了吗？我怎么不记得教过他这些！”</p>
王羽忽然说：“掌门，事到如今，你这么愤怒又有何用？子不教父之过，谭云兴没有父亲，从小受你教导，现在变成这个模样，你自己罪过不小！”</p>
“教不得法，育人无方，这是你的过错！”</p>
“与其毫无意义地发火，不如好好反思一下。”</p>
陆乾身躯一晃，被这一句话重重锤在心口，一下子哑口无言。</p>
江青枫低声急道：“王师兄！”</p>
林乐识藏快速运转，试图转移话题：“掌门，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谭师弟在青州失踪，又留下了要立功赎罪书信，难道诸位不知他的打算么？”</p>
郑端啊了一声，忍不住叫道：“云山祖脉？！”</p>
按照这个推论，谭云兴是想隐在青州，以求夺回云山祖脉，以此光辉的功绩赎罪，再重新返回云山派？</p>
被王羽当头棒喝，陆乾深深吸气，终于理顺了自己的情绪，但仍忍不住冷哼一声：“我现在都不敢说收复祖脉，他倒是会异想天开。这只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不必有任何期待！”</p>
林乐摇摇头：“我派无法收回主脉，并非实力不足。论实力，我相信我们已经可以击败清灵宗。只是如今我派是沧州宗门，若是北上，引发的就是两州冲突，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就不止清灵宗了。”</p>
“除非我们愿意放弃沧州的根基，重返青州，当然这里还牵涉到信任度等等问题，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岔开话题了。只是，如果谭师弟真的有心，他以散修身份，还真就能潜伏在青州，说不定能够为我们的光复大业起到作用。”</p>
陆乾已经失望透顶，冷声道：“你将他想得太好了。因畏惧罪罚，连夜潜逃之人，又能什么作为？都说了，这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而已，等过段时间，他又会再找借口推翻此事。”</p>
“他总能找到让自己安心的理由！”</p>
林乐没有再说话。王羽挑眉问：“那么接下来，掌门要如何做？”</p>
“自然是将他定为叛逆，传令缉拿。”陆乾冷冷地说。</p>
王羽摇摇头：“掌门，我以为此事不妥。如果抛开谭云兴潜逃一事，他的罪过其实也算不得多大。”</p>
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王羽，但王羽面无表情，继续说道。</p>
“他想筑基，谁不想筑基，谁不会为自己的道途努力？他当然有权向杨师兄求助，这其中并无哄骗之举。杨师兄是此行的负责人，自己判断不清，贸然答应了他，当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弟子折损的过错，杨师兄反而要承担大半。”</p>
“至于擅自侵犯他人，这又算得了什么？本门以外，无物不可取，无人不可杀，宁教我负天下人！我要筑基，阻碍我的自然都是敌人！”</p>
“杨师兄、萧天赐都要负领导责任，李达谏言不被采纳，可免于刑罚。若谭云兴没有干潜逃的蠢事，老实回来受审，以他自身的罪责，最多禁闭三年五载。”</p>
“毕竟他已筑基，还有用他的时候。”</p>
陆乾怒意上涌，气得不轻，他怒道：“这么说，若是王师兄在现场，也要支持谭云兴筑基了？”</p>
却没想到王羽干脆地摇摇头：“我只是从我派法度的角度出发，做此宣判。若是我在现场，当然不会支持他筑基。为了他一个人的道途，而把云山百名弟子置于险地，何其不值。”</p>
“所以我说，杨师兄本人，要承担大半责任！”</p>
陆乾被他说得一时哑口，忽然想起这些年来，王羽担任罚罪长老，弟子们似乎颇有怨言，也畏惧不已，常有王长老处事严酷，不近人情的埋怨。</p>
现在看来，确有一些问题。</p>
如果单从法度的角度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法度之外，还有人情，还有人心。</p>
若是不考虑这个，谭云兴又为何要逃？不就是担心众口铄金，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么。</p>
看来今后还要额外花时间，和王师兄好好聊聊这个问题。</p>
哎，也不知道王师兄能不能理解和接受了。</p>
“当然，谭云兴此时潜逃，性质就变了。按照门规，确实可以定他叛逃之罪。”王羽继续说，“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建议这么做。”</p>
“他是掌门二弟子，掌门嫡传，祖师法脉。这样的人叛离师门，若是宣扬出去，将给我派带来多么大的负面影响？”</p>
“我派现在正是发展的黄金时期，万万不可大张旗鼓，广为通缉。”</p>
陆乾被王羽点醒，叹了口气，是自己太过愤怒，失了理智。</p>
谭云兴现在偷偷逃了，此事可大可小，若真的定他背叛师门，不只是云山派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自己这个掌门也是脸面扫地。</p>
“传令曲阳郡白灵，即日起密切留意谭云兴的消息，给我盯好云山祖脉，一有消息就立刻通传。”陆乾说，“至于谭云兴，就宣称他在筑基成功返回途中忽然失踪，让这次回转的弟子们不要乱猜和多说。”</p>
江青枫忽然插了一句：“那张师姐那里，该怎么说。”</p>
众人沉默下来，心中浮现出张乐妹的身影。</p>
“告知她整件事情的真相。”陆乾沉声道，“然后告诉她，现在我还给谭云兴留了面子，留了返回云山派的可能。她若将此事闹大，弄得人尽皆知，那谭云兴畏罪潜逃、叛出师门的罪责就被定死，此后将受到我派全力通缉！”</p>
“孰轻孰重，让她自己掂量吧！”(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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