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一域突发旱灾，多少人会流离失所？那些广为流传的话本里，常有兵戈乍起、天下大乱之时，原本的贩夫走卒、屠户混混摇身一变，成为英豪人物的故事，这就是天运啊。”</p>

“所谓时势造英雄，就是如此。反过来英雄又会再次影响时势。”</p>

“我已经受到了一次反噬，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天命不可更易。”坎元子沉声说，“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家司宸是这样的结局。我在很久以前，就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事，但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甘心。”</p>

“我已垂垂老矣，就舍去这条残命，以秘法借天运一缕，再次挑战天命！我要为司宸，为极央山庄博一个不一样的未来！”</p>

坎元子没有再说话，眼中闪出点点泪光，陆乾轻轻叹了口气。</p>

故事的结局，就是坎元子再次失败，而司宸陨落在天劫之中。</p>

天命真的不可改吗？就连可以影响命途的天运，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p>

“前辈.”陆乾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却觉得在这位老修士面前，什么话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p>

坎元子擦擦眼角，反而笑道：“无需担心。我虽然老迈，但还没这么软弱。话说回来，修士的命途就会比凡人复杂得多，气运对于修士的影响也会更加明显。”</p>

“而且修士修为越高，命途就越发深邃难测。这就是所谓的‘命隐’。”</p>

陆乾心中一动：“但是前辈方才说，我是——”</p>

“命乱。”坎元子轻声说，“命隐不过是难以揣测，但其实还是那一条命途。但是命乱，就是每时每刻都有变化发生，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新的选择。”</p>

“人力有穷，而天道无尽，你将作何选择，将往何处而去，已不是他人能够揣测的了。”</p>

“陆掌门，你的天命已乱。改变我极央山庄未来的机会，也只有从你而起，因你而成。”</p>

“这一步棋，我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一直祈祷不要用到，结果天命所在，半点不由人。”</p>

“故而老朽只能厚颜，请陆掌门回报那一道批命金笺。”</p>

话说到这里，陆乾已经明白了。</p>

他看向魏摘星，魏摘星也正望向自己。</p>

陆乾心中猛地浮现出，坎元子在书信里对魏摘星的批语。</p>

“兴于眠龙，成于琥珀。”</p>

“云山弟子，极央掌门！”</p>

半个时辰之后，陆乾走出了极央山庄的大门。魏摘星紧紧跟着他的脚步，眼眶红红，想要多送一程。</p>

“回去吧，摘星。”陆乾微笑道，“不必如此，极央山庄离眠龙山并不算远。你想家之时，就回来看一看。”</p>

“坎元子前辈是沧州宿老，他的本领我也十分钦佩。如今你当了他的关门弟子，自然是你的一桩机缘，你要好好珍惜，努力学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p>

魏摘星跪倒在地上，重重叩首，哽咽着说：“请掌门放心，我永远是云山弟子！”</p>

陆乾只是微微一笑。</p>

坎元子的批语，他没有跟魏摘星说，这也是他和坎元子的默契。并且在听了坎元子的命运论之后，陆乾对命运一道已有了更多的感悟，很多事情提前说破，反而有害无益。</p>

“你有此心就足够了，未来的事，未来再说。”</p>

顿了顿，他看着地上噙着泪水的魏摘星，沉声说道：“摘星，我有一言，临别赠你。”</p>

魏摘星慌忙拭去泪珠，用力点头：“请掌门吩咐。”</p>

陆乾身披五彩，飞空遁去，只留下一句话语，回荡在琥珀湖中。</p>

“人或许胜不过天，但一定能胜过自己！勉之，勉之！”</p>

再回到眠龙山时，夜色已深。但几座山峰之上都是灯火通明，弟子们不眠不休，挑灯夜战，正全力筹备着六月初一的成丹大典。</p>

陆乾也顾不得休息，来到疗养院中，这场大战中受伤的诸羽士和弟子都在此处疗伤修养。</p>

这里吴妍刚刚结束了一轮秘法治疗，见到陆乾，连忙施礼。</p>

“师尊，您来了。”</p>

陆乾点点头，听了吴妍的汇报，知道众人伤势都已稳定，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疗伤修养，心中也放松了一些。又问道：“顾长老和董道友情况如何？”</p>

吴妍秀丽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还没苏醒。”</p>

她将陆乾引到两人的院落中分别探望。顾霓裳和董成俊都受了极重的伤势，身上骨头断了不少，内脏受创十分严重，经脉也受损不轻。</p>

只是两人的恢复情况还不一样，据吴妍判断，过几天董成俊就将醒来，而顾霓裳还早得很。</p>

这倒不是董成俊的恢复能力比顾霓裳更强，恰恰相反，董成俊是如同常人一般，在渡过了危险，伤势平复之后，就会苏醒过来，接下去就在清醒的状态下继续疗伤。</p>

而顾霓裳则体脉特殊，她虽然在昏迷之中，却在快速吸取外界灵气滋润身躯，吴妍的愈疗灵泉也被吸干了好几次。她的沉睡就是最好的疗伤手段，她将在沉眠之中快速恢复，直到伤势康复大半才会醒来。</p>

对这一点，见识过几次的陆乾也是深有体会。</p>

既然两人都还没醒，也没有法子能和丹霞派联络上，只有派出情报组精锐，去租了快速的小型御风兽，往宁州海东郡一探再说，不知流霞山脉之围可曾解除，丹霞派是否平安。</p>

不过话说回来，三派联盟围杀启明灵君一事，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在沧州之内流传开来，传回宁州也就这几天的功夫。若不是启明灵君等同于孤家寡人，没有什么羽翼，这样的惊闻更会第一时间传回宁州。</p>

等消息传到，也许流霞山脉之围就会立刻发生改变。</p>

所以，陆乾也要抓住最后的时间，去做一件十分重要之事。</p>

他在顾霓裳的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这位姿容绝世的惊霞仙子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心中疼惜不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p>

“伤你的人，我已经杀了。”陆乾轻声说，“快些醒来，这次，换你给我取一个道号如何？”</p>

想想若是把这个任务交给顾霓裳，她脸上该浮现出怎样纠结和迷糊的表情，又会给自己取哪些不着调的道号，陆乾不禁一笑。</p>

他俯下身去，在顾霓裳没有血色的唇上轻轻一吻。</p>

“你等着，我继续为你报仇。去把启明老贼的老巢掏个干净！”(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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