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抛弃了星盘,抛弃了一切,斩断自己的所有欲望。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确实会充满恐惧,诺曼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圣殿骑士团隐藏在黑暗中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正是因为看不到,所以他恐惧,想要逃离,不想再继续成为圣殿骑士团手中的棋子。
兰斯洛特说的没错,人是复杂的动物。
诺曼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并不只是因为单纯的超我意识觉醒,也不是单纯地想要摆脱圣殿骑士团的控制,这是两者结合的产物。
但是两者目标一致的时候自然好说,共同进退,可当两者目标产生冲突的时候,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现在诺曼就处在这样一种矛盾冲突的状态下。
他想要拯救眼下这些人的性命,希望能够让他们安安的,不要再发生今天晚上这种事,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想做到这一点很难。
他以往最为依仗的力量没有了,而以他的智慧和知识储备,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他现在能够想到的办法就那些。
一,就是干脆大家就直接掉头,不要再继续向锡厄姆前进了。
依照唐恩之前的看法,只要不去锡厄姆,自然就不会危险了,但是这个方法不用说诺曼都知道邓普斯不会同意,毕竟他已经变卖了一切,为的就是去锡厄姆,再回去不用说碰到龙族入侵了,就是龙族不入侵,他也无处可去了。
回去是基本不可能回去的了,第二个办法,就是提升整支队伍的实力。如果那些队伍中的战士们个个都有阿翠弥希娅这样的力量,修法师成一位黑袍法师一跃成为蓝袍甚至于白袍法师,那自然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他们肯定能够安安地到达锡厄姆。
但是这个方法更加不可能实现。
诺曼倒是从圣殿骑士团那里学了不少巧妙的招数,各种各样精妙有效的战斗动作都会,但是那都是圣殿骑士团为他修炼了《葬日心经》的强悍肉体量身打造的,他光是教那些战士这些战斗动作有什么用?他们根本没有强悍的肉体把这些动作的威力给发挥出来。
通过今晚的夜袭就可以看出来了,在这种层级的战斗上,力量决定了一切。那些来袭的异族屁个招式都不会,武器都是乱七八糟的连个正经武器都没有,还不是照样把这些战士打得哭爹喊娘?凭的就是出众的力量。
提升这些战士们的力量才是迅速提升他们战斗力的最好办法,但是诺曼对于骑士一道并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唯一和骑士沾边的知识,就是《葬日心经》了,但是他之所以能够修炼《葬日心经》完是因为他体内有纪纲龙血的关系,真要把《葬日心经》给这些战士们练,他倒是不介意,但就怕那不是帮他们而是害他们了。他们真要是练了,不用那些异族来袭击,他们自己就先一个个爆体而亡了。
提升战士们的实力不行,那提升法师的实力呢?
诺曼骑士一道上一知半解,但是在法术领域,那可绝对是真真正正的大法师,可是他仔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没辙。
有魔力池的帮助,他倒是有信心能够把修教导成为一位蓝袍甚至白袍法师,但是那需要的是时间,大量的时间。
有魔力池在,修能够跳脱出魔力的桎梏,但是其他方面他可是跳脱不掉。
魔力池当初对于诺曼自身的作用那么大,是因为诺曼的精神力、古语知识、咒语条目都已经远超他本身的魔力水平了,魔力池只是恰如其分地填补上这个短板而已,但是修不同。从修的法术释放上,诺曼就能够看出修是非常正统的那种法师,魔力池对于他来说只是把他的魔力变成了长板,但是他的古语知识、精神力等等都还只是黑袍法师而已,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需要的是那些短板都一一拉高,那可是要费大量的功夫的。
古语的学习,精神力的锻炼,法术咒语的搜集,这些需要的都是时间,但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也是时间,整个队伍显然不可能先在原地驻留个一年半载,等到他把修教导成为一位红袍乃至蓝袍法师之后再出发,所以提高法师实力这个方法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想来想去什么都不行,唯一的办法似乎只剩下向圣殿骑士团求助了,毕竟圣殿骑士团有着庞大的智囊团和先进的各项技术知识,他们说不定对眼下的困境有好办法,但是如果向圣殿骑士团求助的话,那又和诺曼想要摆脱圣殿骑士团控制的初衷相违背了。
诺曼本来统一的内心产生了矛盾。
他要嘛丢下这些人不管,直接让阿翠弥希娅带着他偷偷溜走,要嘛顺从自己的超我意识向圣殿骑士团求助,重新向着那未知神秘的方向前进。
这个抉择无疑是非常艰难的,所以诺曼只是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外边的那团篝火,就这么看着。
阿翠弥希娅睡觉没有一丝声音,以诺曼现在的耳力,在这种静谧的夜晚里连她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那根一直被她握在手里打退了许多异族的白色棍子则是静静地躺在她的右臂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篝火都渐渐地小了下去,看样子再过不久就要熄灭了。
守夜的路过见到了,用没有受伤的左臂沉默地添上一些柴,让篝火重新大了起来,再侧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没有睡觉而是在发呆的诺曼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继续守夜去了。
诺曼就这么干坐了大半夜,一动都没动过,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守夜人来添过六次柴,也看了他六次。
在那个守夜人第七次过来添柴的时候,这座长久不动的雕塑终于动了。
诺曼迎向那个把受伤的右臂用布条挂在肩上的守夜人的眼睛,然后转过,向上,投向浩瀚夜空。
当一颗棋子知道了自己是棋子之后,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谁又能说清呢?